说罢,她并不等霍辞回答,而是自顾自转身离开,留下霍辞一人在偌大的殿内,伴着烛火一夜未歇。
**
这年的天气冷得快,才到了深秋,天上就断断续续飘了雪下来,阴冷得可怕。
许昭昭抱着儿子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雪,三个多月大的孩子已经会笑了,醒着的时候就乖乖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宫人们都说小皇孙的脾气好,很少哭闹,许是像了许良娣的。这些话许昭昭自然也听到了,但有时便会想起霍辞那晚和她说过的话,便有一瞬的愣神。
或许是像了小时候的霍辞也不一定。
许昭昭一手拿了只金铃铛去逗孩子,团团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想要去抓。
梨蕊关上窗子,也跟着来逗团团,然后才小声对许昭昭说道:“良娣最近又和殿下怎么了呢?”
这些宫人的眼神最是毒辣,稍有一点不同便立刻能觉察出来的,那夜许昭昭从承光殿回来之后,便没再去过霍辞那里,而霍辞也没有再来过棠梨阁,怕是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许昭昭有几次都已经吩咐了小厨房做好了吃食,临到头却又不去了。
去了又如何呢?再逼着霍辞吃那些他所厌恶的食物,故意把他当成阿辞那样去对待,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绞烂他的心?
许昭昭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踌躇。
有时她又想,如果那晚霍辞说话算话,真的自己主动把阿辞换来给她就好了。就如他所说,他在孝纯皇后死前都是温良仁善的,可之后却变成了那样,在宫里人人都怕他,这岂不是就更能说明是他抢了阿辞的。
毕竟,连霍辞自己都说了他不应该存在。
每每这样想着,许昭昭便会心安理得一些。
梨蕊边问着,边让奶娘过来把许昭昭手上的孩子抱走,被许昭昭制止了,继续自己抱着。
梨蕊把炖好一盅燕窝粥拿出来,对许昭昭继续道:“良娣如今也有了小殿下了,便是为了小殿下着想,也不能像从前那般任性。在宫里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娘娘们以为自己正得宠,便胡乱使着性子,以为对方会回头来哄自己,那自然是和好如初的,只是谁知人这一去,便再也不会回头了,没有了这个,尽有其他的来。”
她这回的话说得直白,许昭昭却也懂梨蕊和自己说的是知心话,只是她和霍辞实在不是这么一回事,别人看在眼里的,都与他们实际经历的不同,难以去和旁人解释。
于是她便低下头去不说话,只看着怀里的团团。
梨蕊知道她一向安静话少,为人是极好的,但这样的人最不好劝,说了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一时便只能叹气。
“良娣,”梨蕊叹完了气之后又道,“陛下要把韩家姑娘赐给殿下做太子妃,这几日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的。”
许昭昭手上的金铃铛忽地一下子发出一阵接连不断的铃声,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连忙笑着去看团团,顺便又将金铃铛多摇了几下,似是极不在意梨蕊的话,一心只在孩子身上。
这事她自然也是听说了的,原本皇帝就有让霍辞娶韩柏荔做太子妃的心思,如今韩柏荔的腿一瘸,韩家颇有怨言,为了对韩柏荔负责,肯定是要想出个解决的法子来的。
若此事为真,其实对霍辞来说倒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反而说明皇帝并不很想废了他。韩柏荔做了太子妃,韩家的那口怨气自然就平了。
许昭昭想了想之后,说道:“陛下要做什么,殿下要做什么,我又有什么办法?太子妃早晚有一日都是要进这东宫的,不是韩家姑娘也有别家姑娘。”
“所以呀,”梨蕊道,“良娣才更要抓住殿下的心,太子妃来了什么事可就都说不准了。”
许昭昭笑了:“怎么抓?太子妃若要殿下,我难道还能抓着不给?”
“那也不能这时候就让了!”梨蕊少见地犯了急。
许昭昭摇摇头,抱着团团慢慢走到摇篮边,把他放了进去。
“良娣就不急吗?外面都说了,这太子妃还没来,良娣就先失了宠,以后连着小殿下,都要往角落里去呢!”
如梨蕊这般的宫人,平日里忠心是忠心的,认了一个主子就是一个主子,不由其他,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便事事都为主子尽心筹谋,主子好他们便好,主子不好他们也跟着不好,有时竟比主子更情急。
“若我怕外面说的,早在去掖庭时就吓死了,哪里还回得来?”许昭昭轻轻地拍打着摇篮里的团团,让他慢慢入睡。
梨蕊见许昭昭心意已定,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费唇舌。
一时殿内就只有小小的婴孩,那极轻极浅的呼吸声,在即将到来的严冬里茁壮成长着。
许昭昭爱怜地抚摸着团团额角上的细软毛发,算来本该是才刚满月的孩子,却被提早带来了这世上两个月,她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因这几日也不见霍辞来了,她有时夜里便把团团留在自己身边睡,母子俩也算安心。
团团刚刚睡熟,许昭昭正想着也去小憩一会儿,就见一宫人从外面进来,对她道:“良娣,薛良媛请你过去一趟。”
第82章 她觉得是他抢了他的,那……
锦绣轩。
薛玲珍正斜在炭盆旁边,手上捧着一个手炉。
许昭昭脱下身上的披风,也过去坐在了薛玲珍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