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看得极入神,连烛台上的烛火被风吹得向另一侧倾斜着,许昭昭都没注意。
一直到觉出冷意了,她才有些茫然地抬头四处看了看,记得明明门窗都是紧闭的,又是哪里来的风。
果然床头不远处那扇窗子不知何时开了个小缝,风就是从这里钻进来的,想来是方才哪个小宫女嫌里面人挤着太热,就偷偷去打开了。
许昭昭把手上的画放下,放得离烛台也远远的,既怕烟熏着纸张,又怕火星子溅到纸上,这才起身去关窗子。
从窗户缝里透出来的夜色阴森黑暗,许昭昭往外眺了一眼,明明没下雨,却连月色都被云层掩住,大抵半夜又会下雪。
她连忙把窗户关紧,又试了试严不严实,免得睡着了再被冻醒。
还没来得及转身,却听见房门被轰然打开的声音,在这即将要来到的雪夜中异常突兀可怖。
随之而来的便是霍辞比冰还要冷的声音。
“许昭昭,看来孤是成全你了,让你能来这里尽情想他。”
第61章 我们便是死了,也与殿下……
许昭昭后背一僵,仿佛有恶狼要咬上来一般,连呼吸都跟着滞住。
然而下一刻,她便转身就想扑到桌上放着的画上,把那些画全部藏起来。
便是霍辞来抢,她也决不会给他。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这屋子架构浅,入门便是唯一的那张桌子,不过几步路,霍辞伸手就拿到了许昭昭原本放得好好的画。
许昭昭扑上来也只是扑了一个空,将将压到了霍辞捏着画的手上,她又连忙去他手里拽,可是霍辞比她力气大得多,许昭昭又怕用了蛮力把画毁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随手把自己拂开,拿走了那些画。
许昭昭踉跄了一下,才扶住桌角站稳,马上就朝他摊开手:“还给我。”
霍辞嫌恶地看了一眼手上的画,修长的手指往边角上挪了挪,仿佛是怕什么东西脏了自己的手指。
他来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来的时候刚刚一群女子从许昭昭这里散去,他便没近旁去看。
从烛火映在窗纸上的影子看,许昭昭似乎是在做些洒扫的活。
霍辞那时是有些烦躁的,直想就这么走了,可脚却又像是定在那里一样,竟是连一步都没挪开过。
好在何松等已被他留在了这院子外头,他有足够的底气与脸面去行这温吞之举。
接着他看见许昭昭坐了下来,以他对她的了解来说,大抵又是在绣些什么玩意儿。
他从来对她做的那些玩意儿不感任何兴趣,宫里有无数的宫女,亦有专门做这些的绣娘,何曾要自己动手去做。
但一边嗤之以鼻着,霍辞却又忽然心里一软。
凌冽的风刮得檐下那盏灯笼都在摇摇欲坠,掖庭就像一座孤清的坟墓一般,黯然颓败,被所有人遗忘。
霍辞慢慢有了一个念头,如藤萝攀附着乔木生长,不知不觉间已经再也解不下来。
若许昭昭求了他,哪怕只有一句,只要她说她想回去,他便答应她。
也不会再去与她纠结孩子的事,逼着她打胎。终归那也是一时之气,并不是什么过不去的死结。
他日后控制着自己,不再让另一个自己出现就是。
这样想着,也才不过一小会儿,他就看见许昭昭再度起身去拿了什么东西。
霍辞竟就按捺不住,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窗边。
霍辞难得地低了低头,他虽说脾性不好,可向来也是懂得礼节教化的,这等情形也未免太过轻佻。
可即便明知是登徒子所为,霍辞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推开了窗户。
若许昭昭听见了,他便正大光明从门前走进去见她。
可许昭昭似乎看什么东西看得很入神。
霍辞眼神很好,很快就看出那是一叠画。
他知道那是什么。
原来她一直藏着这些东西。
霍辞看着她一张一张翻看下去,低垂的脖颈像嫩柳芽一样一掐就能断,眼神中却是他从来未曾见到过的缱绻。
他也同许昭昭一块儿失了神。
一直等到许昭昭已经快要走到窗户边,霍辞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他走到门边,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了房门。
等拿到了那叠画,许昭昭竟然伸手就问他要。
霍辞冷笑,把画高高举起:“你休想。”
许昭昭怕他疯起来真的把画弄坏,这下只好缓下声气,道:“殿下,求求你把画还给妾身好不好?”说着还伸手往上够了够。
然而这一套对霍辞早已不奏效。
他比许昭昭要高出一个头多,轻而易举便又把画往上一提。
他看着许昭昭仰着头,踮起脚,想要上来把画抓住。
他的怨怒却不可平息。
“许昭昭,孤以为你总该学乖了,没想到还是如此冥顽不灵。”霍辞讥嘲道。
许昭昭向上努力够着的手顿住。
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霍辞会因为她几句哀求,就把她的珍宝还给她?
他一贯恶劣,她越看重的东西他摧毁起来便更加兴致勃勃。
许昭昭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道:“你想怎么样?”
霍辞把画放下,背过手拿到身后,凤眸冷觑着许昭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