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音奴撅了撅嘴,不过看起来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跟着许昭昭她们走了一阵,还把头上那串铃兰拿在手里绕着玩了会儿。
“良娣良媛先逛着罢,”隔了阵子陈音奴把铃兰插回发髻上,对许昭昭和薛玲珍道,“出来时间太长了,奴也要回去了。”
许昭昭没有不放她的道理,只是陈音奴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
她站到许昭昭近旁,声音轻轻的:“许良娣这几日要当心,或许会有血光之灾。”
许昭昭心下一惊,想要再细问,那陈音奴早已跑得很远,叫不到人了。
“你何必听这些装神弄鬼的,”薛玲珍也听见了,她已说过不信,便愈发开解道,“多半是看你好说话,吓了你才好顺理成章来要你的银子,你可别去。”
薛玲珍这话倒也是心里话,许昭昭也明白过分信赖鬼神之说并非正途,来日必定渐渐被这些方士们带偏。
刚先将此事放到一边,那边安贵妃也让人来请了,许昭昭也只好和薛玲珍一同过去。
一时安贵妃却还在帷帐内与几位宫妃聊天,尚且没有停下来,许昭昭不好直接过去打断,于是只能等候在外面。
乔容和龚濛雨今日也是来了的,她们一向没有离安贵妃太远,不像许昭昭她们自顾自四散开去玩耍,而是一直在近旁。
乔容见到许昭昭,便迎过来道:“许良娣,说来我也惭愧,上回的事还没道过歉,我心下到底有些不安,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说着便给龚濛雨使了个眼色,龚濛雨会意,虽不情愿,还是上前给许昭昭屈膝请罪。
话是乔容说的,但乔容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么只能龚濛雨来做。
“濛雨妹妹也不是有意的,她一向大大咧咧惯了,这才惹得殿下和良娣不痛快,”乔容笑道,“许良娣就饶了她这一遭,多为她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罢,且许良娣是良娣,殿下又未立太子妃,本也该管教她们这些不懂事的。”
许昭昭心里暗自发笑,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乔容不提她都忘了,也是她心思根本不挂在这上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乔容还专门再拿出来说一说。
她在东宫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偶尔和乔容等也在见上几面,乔容却一句都没提起过,偏偏放到这众目睽睽的别蕊宴上,别人不知道的看见了以为她何等刁钻刻薄。
许昭昭便是不原谅也只能原谅了。
好在她也不计较这些,除了对乔容精挑细选的时机有些不满,也连忙让龚濛雨起来了,并不表现出不快。
这时帷帐内传出一阵笑声,又听见安贵妃道:“昭昭呢?人来了吗?”
许昭昭听见她叫自己名字,不由头皮一紧,哪还顾得上乔容这边,满脑子立刻都是朱氏,安贵妃是朱氏的亲姐姐,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
帷帐外宫人答道:“许良娣就在外边侯着。”
“快请进来!”安贵妃的声音透着些喜悦,近旁都能听见,而银红色薄纱帷帐中隐隐透出座上倩影,“把这碍事的掀开罢,这天还不冷,本宫也透透风,大家亲近些。”
许昭昭入内。
帷帐也被宫人撩起,帐钩下坠着玉石,薄雾似的帷帐还是略略随着风扬起,影影绰绰。
许昭昭一见到安贵妃便被她一把拉过,连请安都没有请。
安贵妃将她搂到自己身边坐下,道:“方才本宫都没瞧仔细了,这会儿好好瞧瞧。”
说着,安贵妃的手已经抚到了许昭昭的下巴尖上。
安贵妃已年近四十,可保养得宜,看着比朱氏还要再年轻一些,脸上找不出一点皱纹的痕迹,她的手亦如她的脸庞一般嫩滑,只是透着玉石般的冰冷。
“是个好孩子,”安贵妃满意地点点头,“果然齐全又水灵,比媱媱还要好看几分。”
许昭昭一时不太明白安贵妃何意,毕竟朱氏留给她的阴影太深太深了,又被安贵妃当众夸得不好意思。
她只好低了低头,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贵妃娘娘。”
安贵妃却忽然笑起来。
这一笑,不仅是许昭昭,周围的人也都不解其意。
“你该叫我什么?”安贵妃又亲昵地把许昭昭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许昭昭很快反应过来:“姨母。”
许昭昭话虽出口,心里却更疑惑了。朱氏是她的嫡母不错,嫡母就是母亲,安贵妃也确实是她的姨母,但这也仅仅是从礼法上这么讲,朱氏嫌弃她还来不及,许昭昭自认自己可没那么大的脸真会把安贵妃认作姨母。
不仅是许昭昭,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神情莫测,永宁侯这个庶女是从乡下找回来的人尽皆知,听说入宫前还被放在别院里,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心知肚明,许昭昭是许栾和朱氏为了保住许媱才被送到东宫的,在永宁侯府的地位不可谓不低贱。
而太子和赵王表面上还算是兄友弟恭,实则早已势同水火,来日怕是要你死我活的,许昭昭作为永宁侯府的弃子自然就是太子的人了。
安贵妃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这样就对了,”安贵妃塞了一块蜜饯到许昭昭嘴里,“都是自家骨肉,学他们叫什么‘贵妃’,我是最不耐烦的。”
许昭昭嘴巴被蜜饯塞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明明冒了一身的冷汗,却只能一边点头一边狼吞虎咽把蜜饯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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