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当初潘朔托了谢显的关系举荐到玉衡帝跟前的庶出侄子,年纪和谢显一般大,不过思想却很是激进,也是个精明能干的。最难得不因为激进而显得格格不入,愤世嫉俗,行事很是圆融。
潘子路,永平帝还是很满意的。
潘家,太皇太后的本家,无甚根基,可以说是靠皇室。现在整个潘家的态度就是一面倒向皇帝,虽说和何家不能比,那到底是皇帝亲姨母,可潘家……
可以说瘙到了永平帝的痒处。
不比何家更合圣意,但比别的哪一家都好。
永平帝没有反对,便按吏部递上来的折子直接给往下发到了中书监,发下诏令昭告天下。
潘子路那是谢显一手提拔上来的,永平帝不知究竟,潘朔和潘子路心里明镜似的,圣旨下来按潘朔的意思就去谢府里道谢。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潘子路心思活络,政治眼光深远了,愣是把潘朔给拦住了,亲自写了封致谢信让潘朔给带去谢府,自己没出面。
隔天,便奉旨出了建康城,始终连谢显的面儿都不曾见过。
潘朔那是有口皆碑没心没肺的,干出什么不得要领的事儿来都没人和他计较,他就是个愣头青。先皇口中的搅屎棍,哪怕皇帝再忌惮谢家,怕谢家结党营私,可潘朔人家愣是不理那套胡子,跟谢显交好那就是交好,一口一个‘我的挚交’,一口一个以作为谢显朋友为荣的,永平帝也拿他没办法,他可比不了。
但是潘朔虽然心粗,却粗中有细,潘子路这一番作为少不得要在谢显面前遮掩一二,但谢显的好他们潘家是领情的。
太皇太后是尊位无比,但潘家无根无基的,可没少被世家贵族所鄙夷。
尤其自家老祖宗给王家还当过车夫,更让那些世家们没少拿出来说嘴,哪怕玉衡帝有心提拔母族,不过是一些不得要领的浊官,一向为世家贵族所打压,瞧不起。
谢显就不一样了,那是他的挚交好友!
不能寒了好友的心哪,送那礼是绝对重的,就差把自家那一个多高,压箱底的白玉观音给抬谢家来。那还是徐氏左拦着右拦着,费了好大的劲给拦下来的,潘子路不敢路面,明显是不想和谢家至少在明面上结成一线,前脚潘子路才走,你后脚就把这么重的礼给送到谢家——
那可是先皇帝赏下来给他的,早晚三柱香,他拜祖宗都没这么诚心过。
说为了侄子潘子路,徐氏不信,为了谢显她还信上七八分。
摊上这么个朋友,谢显也颇为无语。
直接把话说开了:
“我谢家要什么没有,还稀罕你那东西?好好留着吧。”
还是忍住了没明说,那东西就是谢家从库里翻出来送给开国皇帝的,没成想他们一代一代传下去,最后赏到了潘家。
潘朔要是真给抬来,那就搞笑了,折腾了一个轮回。
这事儿就算这么掀篇了。
要说有的事儿潘朔看不明白,但他也不是个傻子不是,点到为止也就尽够了。
潘朔:“我还有个侄子……”
“得,你还真当我是买官卖官上瘾了?”谢显把他话头就给截住了。“子路是有真才实干,所以,我才举荐的,在尚书省这几年,无论是能力还是为官吏部都看在眼里,是有系统的考核,否则你真当我一手遮天,想让谁上去就让谁上去?”
其实老实说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但,他是想真把人才用到实处,而这人才如果能为他所用不就更好吗?
何家,那是冲着萧皇后始终,背后带着谢家的。
无论是看在永平帝也好,看在萧皇后,看在谢家自己,都没有让他们起来的必要。
能捶自然就捶到土里。
只是这些和潘朔说不着。
“我那侄子也不错啊,就是年纪有些大了,比我还大两岁——他也是倒霉,刚二十的时候,爹死了,守完孝没半年,我还正琢磨给他谋个差事呢,阿娘又死了,接着守了六年的孝,这不年前才出了孝期。”潘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悲催的。
“你不知道,子路很多东西那还都是潘柏教给他的。不然一个不受宠不受重视的庶子,谁能培养他啊?”
“你没看信里吗,子路还跟你举荐他。他是真有才的,就是……就是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又走你的门路。可你也知道,跟皇上说不着,他什么也不懂——”
谢显笑:
“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和皇上说的好。他要真是个有才的,皇上会用他。”
吏部刚举荐完潘子路,再推上去潘家一个,永平帝还不疑心他谢潘两家私相授受啊?不如光明正大的走永平帝的后门,给他人才,给他用。
潘朔半信半疑:
“你别是推我的吧?”
谢显觉得,这世上能让他破功的,除了萧宝信,就是眼前这位。
“我这叫给你指路,爱信不信。”
“我信,我当然信。你是谁啊,堂堂吏部尚书,说一不二的主儿。”
谢显端起茶盏,又想送客了。
“别,你别又跟我来这套,什么端茶送客,你要撵我就直接撵,别整这一套文绉绉的,看着怪膈应人的。”潘朔大咧咧地反驳。“玄晖,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啊有时候太含蓄。”
不含蓄,难道当场撵人就真爽了?
让人下不来台,就是个铁骨铮铮的真汉子?
谢显也懒得辩:“今晚在我府上留饭吧,许久不曾一聚。”
“那是,咱俩都忙。”说的那叫一个洋洋得意,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堂堂的秘书监监君了,也是有正事儿忙的人。
别说现在潘家人人拿他为重,捧着来,就是在朝堂内外,也都让人高看一眼。
“这都托你的福啊,把世家给收拾的七零八落的,才有我们这样的人冒头的机会,不然啊英雄也无用武之地。”
这都自比上英雄了,说话越发没溜。
两人一道用膳的时候,潘朔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了。
“……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啊,玄晖,你可小心着些杨劭。我觉得吧,他可能记你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