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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官要参吏部尚书柳大人,卖官鬻爵,扰乱朝纲,营私舞弊,布植私党!”
    群臣哗然,吏部的柳大人忙出列怒斥:“小儿休要妄言!”他已是三朝元老,多少回朝堂风云诡谲都走了过来,却从没有这般心慌过。
    百官也纷纷出言斥责,大抵是说他信口胡言。这从五品的小御史是今年新入都察院的新臣,吏部尚书却是正一品的肱骨,越级上告本就是逾矩。
    那小小的御史口才还不错,他条条桩桩罪行罗列出来,字字铿锵如金石相撞,说到兴起之时甚至声音嘶哑,直听得人两股战战。甚至连几天前刚自请致仕的都御史冯大人也被牵扯了进来,明明已赋闲在家,又在半个时辰内被人带上了太和殿。
    冯大人脸色青白,自己却又不好分辨,给都察院几位大人使了好几个眼色,却也没人为他说话,就如方老爷子这般,垂着眼假装没看到昔日的长官。
    冯大人心中一凉。
    若说这卖官鬻爵的事,朝中又有何人不知,这位是相爷门生,那位是前任提督一手提拔上来的……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还不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即便是每三年一届的科考选出来的寒门士子,也有好些是老臣手下的,多少民间学子于会试之时落第,名列前茅的学子里头过半数都有些背景,殿试三甲也是从他们里头选。
    这几年太子的心愈发大了,把科举一途卡得死死的,重用寒门士子,把他们领入朝堂,连老相国手下门生都丝毫不给面子。
    念在他年轻气盛,也不好与陛下撕破脸,世家只能一点点退让。眼睁睁看着朝堂之上,站在后头的新臣越来越多,心中自是有几分恼。
    可如今这般,都御使冯大人在年老致仕之时,却偏偏扯出了这事,晚节不保,便是真的分毫不留情面了。
    连一向泰然处之的老相国眉头都皱得紧紧的,给身后同僚打了几个手势,当下有人出列,“启奏陛下,二位大人多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事之前,承昭并没有与文宣帝商量,文宣帝此时也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炸懵了,却当下站到了太子这边。以袖拭了拭眼角,哀戚道:“先帝临终前还抓着朕的手,反复交待朕定要亲贤远佞,朕多年竟未察觉二人野心,实在有愧先帝期许。如此大奸大恶之徒,万万不可姑息。”
    见两位大臣脸色青白,却不辨一词,文宣帝心知此事为真,也无须再查。令二人尽数归还财物,摘去顶戴花翎。
    三日之后,财物已经尽数归还,户部自有人去细细核对。可太子却又说这数不对,把暗卫从他们两家里翻出的账本来算,缴回来的不足一二,奏请文宣帝下旨抄家。
    群臣都觉得此举过于咄咄逼人,满朝文武之中,真正称得上清正廉明的又有几个?再把剩下的十之八|九缴回来,家本留不下半点不说,还要变成人人唾骂的奸臣。
    然而太子殿下明言百姓之财,应取之于明用之于民,二人身在要职,贪赃枉法知法犯法,应罪加一等。谏言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不可助长歪风邪气。
    文宣帝心知不妥。转念却又想着再有一年,承昭便及冠,这天下都要交到他手中,不好在众卿面前驳儿子的脸面,只好允了抄家,三司会审却驳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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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严令抄家此举让不少老臣寒心,朝中由太子提拔的许多新臣却云集相合,一连牵扯出许多事,详详细细列入了卷宗,摆明了是早有准备。
    以相国为首的几位一品要员并上几个三品小官竟称病不朝,闭门谢客。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又过了一个休沐,还是没好。
    太子也不去请,每日气定神闲,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群臣都觉得太子这回下不来台,此时只是梗着脖子硬撑着,最后还是得亲自上门告罪。
    却不料又过两日,又有御史上谏,多日来称病不朝的某官员纳了第六房小妾,明明告病不朝,却在府中逍遥自在,这便是欺君之罪。当日便捋了他的官,又把后头的新臣提上来一个。
    陆续地,称病不朝的官员都回来了,唯独老相爷还在撑着。
    “到底是急了些。”文宣帝无奈:“如今你根基不稳,哪能如此贸然行事?”
    承昭笑笑:“早就是沉疴痼疾,我大兴人才济济,缺下的空子自有人来填。”
    文宣帝却摇摇头:“不可逼得过紧,你门下那些个寒门出身的毕竟见识有限,在你面前夸夸其谈不过是纸上谈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喊得响亮,可若真爬上了高位,未必能有所作为。”
    看承昭皱着眉似有不解,文宣帝笑说:“清正廉明的,未必是好官。办实事的是们,办大事却还得靠些老臣。水至清则无鱼,此事也该就此打住了。”
    承昭若有所思。
    如今彻查吏部和都察院之间的往来,尤其像方老爷子这样在都察院任职的更是首当其冲。他连称病都不敢,每天在朝堂之上站着,肩背挺得笔直,一脸正气凛然。
    耳中所听却都是同僚作奸犯科的桩桩件件,方老爷子竖着耳朵听着,今日竟见到了一个同姓方的大人被捋了官帽,一时差点没喘上气来。
    两个时辰的朝会听下来,只觉腿都发软。
    方老爷子正是焦头烂额,昨夜在书房里头放了一封信,写的是些无用的内容,仔仔细细用蜡封了口,他还多留了个心眼,在那封信底下压了一根极不显眼的头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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