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羡点点头,乖乖的喝着茶水,道:“我既已醒了,陛下快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上朝的。”
容洵着了身素色的外衫,暗夜之下,宛若月之华光,熠熠生辉。
他伸手试了试她头上的温度,道:“不急。”
云羡知道劝不动他,便朝里面挪了些,拍了拍身侧,笑着道:“陛下既不肯回宫去,便歇在这里吧。”
容洵勾了勾唇,轻笑一声,道:“朕不累,朕在这里瞧着你,就觉得很好。”
云羡伸手挽了他的胳膊,半是脱半是拽的将他拉了上来,侧身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胸口上,满足的眯了眯眼睛,感慨道:“这样才舒服。”
容洵似哄孩子似的,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夜已深了,只偶尔听见几声蝉鸣、蛙叫,很快便都没在这浓重的夜色之中了。
身边传来淡淡的鼻息,想来,是她已经睡熟了。
容洵倏的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揽着她的手拥得更紧,一丝一毫也舍不得放开。
即便他贵为天下之主,即便她就在他身侧,他也觉得,自己根本拥不住她。
强烈的无力感席卷了他全身,那种绝望和痛彻裹挟着他喘不过气来。
许久,他才又重新闭上眼睛。而天,也快亮了。
*
“紫苏,什么时辰了?”
云羡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起来,紫苏赶忙迎上来,将她按在床上,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娘娘别起身了,太医说了,娘娘气血两亏,要多养养才好。”
云羡见紫苏将窗子都用厚重的帘子封上了,一时有些语塞,道:“你这样捂着我,是要我辨不清白昼吗?”
紫苏道:“是太医的意思,让娘娘少吹风,说夏日里有暑热,娘娘体弱,还是少出去的好。”
“什么暑热……这样闷着,没有新鲜空气,只会恶性循环,到时候啊,不光是我的病好不了,只怕还会连累你们一起生病的。”
紫苏听惯了她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便也不放在心上,只道:“娘娘突然晕倒,可把陛下和奴婢都吓得不轻呢,奴婢再不敢让娘娘胡来了,咱们啊,就老老实实听太医的话吧。”
云羡一愣,担心道:“陛下被我吓到了?”
“可不是?奴婢从没见过陛下那个样子,失魂落魄的,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连茶盏都捏碎了,便是之前河东水患闹成那样,陛下也是稳如泰山的呢。
“茶盏?捏碎了?”云羡一脸不信。
“可不是?那群太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奴婢瞧着那两个年纪大些的,差点都要原地去世了。只怕陛下随便说句什么,他们都得被当场送走。还好娘娘醒了,要不然……”
紫苏说着,无限温情的看了云羡一眼,瞬间红了眼眶,道:“娘娘,您可不能再这样吓奴婢了。”
她说着,俯身趴在云羡腿上,抽泣道:“奴婢在这世上也就只有娘娘了。”
云羡轻轻摸着她的发丝,道:“没事,太医不是说了,我只是累着了,休养一段日子就会好的。”
紫苏仰起头来,道:“可是……”
她见过云羡发病的样子,自然知道云羡这毛病绝不是累着了那么简单。她不敢告诉云羡太医们束手无策,只得顺着云羡的话说下去,道:“话虽如此,娘娘还是要多当心些才是。”
正说着,便见外面有宫人来禀。
紫苏爬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快步走到门口,隔着门道:“什么事?”
那宫人道:“是萧叙白萧大人引荐了名医,如今已在宫外候着了。陛下已准了他入宫给娘娘诊病的。”
紫苏心中一喜,又浮现出些微的希望来,道:“快请他进来。”
“等等。”身后响起云羡和缓的声音。
“娘娘?”紫苏不解,回头看向她。
云羡抿了抿唇,几乎没有任何犹疑的拒绝道:“不必见了,你赏他五十两银子,就算是车马费,让他回去罢。还有,请他转告萧大人,我很感激他的用心,只是今后不必再费心了。”
门外的宫人忙应了,很快便离开了。
紫苏急道:“娘娘怎么能讳疾忌医呢?太医瞧不好的病,兴许民间另有高人呢!”
云羡浅笑着,目光盈盈的望着她,道:“什么叫太医瞧不好的病?太医不是说,我休养两天便好了吗?”
紫苏一愣,自知失言,急出了一头的汗,忙解释道:“娘娘……是奴婢浑说的,您别放在心上。”
云羡笑笑,拉着她坐下来,认真道:“紫苏,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哪有不知道的?我只是想做个明白人罢了,就算是死了,也得明明白白的去死。你就实话告诉我,好吗?”
紫苏的泪水早已止不住的落下来,虽未哭出声,声音已然是哽咽了,她掩着面,哭道:“陛下不许告诉娘娘,怕娘娘多思……太医说,娘娘这病来得极快,像是五脏六腑都同时衰竭了似的,却又查不出病因来……只怕,只怕是药石罔灵了……奴婢,奴婢舍不得娘娘受苦……”
紫苏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到最后,甚至是哇哇大哭了。
云羡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一种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死生之外无大事,云羡虽早料到是这样的情况,可骤然听到,还是有些缓不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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