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顾家有钱,但逐渐长大的皇帝要想真正的君临天下,必然要解决燕王这个隐患;而燕王不管是想要实现自己的野心,还只是单纯的想要自保,都不可避免与皇帝产生摩擦,抑或流血的冲突,甚至战争都有可能。
这是羽翼逐渐丰满的皇帝和大权在握燕王的斗法,而顾青云,作为一个拥有太多财富却无权柄地位的商人,注定就是这个皇权博弈中的牺牲品。顾青云涉案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所以当初即使没有周英失踪一事让他身陷囹圄,也会有别的事让他与顾家遭遇同等的困境。
如同韦京翰所言,只要顾家不选择燕王,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免不了那一场牢狱之灾,或者说是一死;但是倘若顾家选择了燕王,那就把顾家摆在了正统的对面,随时可能家破人亡,灭其九族。这大概也是顾家人为何在顾青云进了大牢之后,并未四处奔走打点的缘故吧。只能说,顾家的选择虽然痛苦,却也是利益的最大化了。
当然,顾家的选择也有一种极端的可能,倘若燕王真的登上大位,顾家还是免不了九族被诛的下场。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博弈与抉择。
想到这里,楚霄云忍不住问:“如此说来,庄迪是燕王的人?”
压根不是什么胡人的奸细。
“这还不够明显吗?”韦京翰笑了笑,“其实很多看似奇怪的事情,说开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难怪当日之后,六扇门在平江和静县下游之后又北上的流经地段未能寻到庄迪的的任何踪迹。
此前自己因在庄府地下室发现生铁的矿石,联想到之前知合书店一案,在云岭县端掉的胡人窝点,他就自动把庄迪归到胡人奸细里面。当初追击庄迪之时,还在纳闷为何庄迪的船队不是逆流北上,而是顺流南下。
因为当时俞鹤说平江向南流一段距离后,又会北上。他一直以为庄迪的船队使的是金蝉脱壳之计,故意南下不引人怀疑,等到平江下游北上之后,再在北地卸货。因此他曾想县令大人建议,在平江北上流经地段,拦截庄迪。
韦京翰将这一消息向朝廷做了汇报。然则后面听闻朝廷出动六扇门,却并未在平江再度北上地段寻到庄迪船队的任何踪迹。如今听了韦京翰之言他才明白,庄迪要去的地方压根就不是北方靠近胡人的地界。他要去的就是南方,是燕王的封地。
燕王若想举事,自然也要招兵买马,打造兵器。生铁是必不可少之物。
如果真相就是这样的话,楚霄云想起顾青云杀妻灭口一案中另一位当事人,那个一度被当成已经死亡的受害人;一个挖空心思从夫家谋取金钱贴补娘家的蠢女人;一个不守妇道,心存二心的□□;一个失贞被弃的休妻……
这么多的身份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可实际上她只不过是无意间成了政治权利斗争中的一颗棋子,一个牺牲品罢了。
不过楚霄云有一点还是想不明白,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如此,为何当日自己上门询问案情,顾员外夫妇要与自己说起周英的种种不是;后来顾青云重获自由要对周英如此决绝。
楚霄云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
韦京翰沉默片刻:“面对无法改变的痛苦之事,或许恨别人总比恨自己容易些!”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经修订过,增加了一千三百多字,修补了其中的一些遗漏和当时仓促未尽的部分。大家可以重看一遍。
第91章 贪腐案(8)
韦京翰此言让楚霄云久久无法言语, 现实的确如此残酷。有的人有的时候是依靠希望活着,有的人有的时候却是依靠仇恨活着。不管是希望的目标还是仇恨的靶子,有时候却都是活着的动力。
过了良久, 韦京翰又道:“如果不是有人想要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说罢韦京翰望向楚霄云, 目光特别直接, 好像要直达人的内心:“你看, 只是暗斗便有如此不该发生的悲剧发生;一旦明争,百姓该会遭受怎样的涂炭。霄云, 你知道这案子要怎么查了吗?”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如雷贯耳。一时间,纷乱的信息, 纷至沓来, 涌入楚霄云的脑海。楚霄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与韦京翰对视了一会,移开了视线:“大人, 您容我想想。”
楚霄云想了很多, 前世今生,有的没的,最后他想起前世看到的一个故事。一个孩子在废弃的铁轨上玩耍,四五个孩子在铁轨上玩耍。这时,一辆火车呼啸而来。在废弃轨道和铁轨交接的地方有一个铁轨的切换器, 如果此时你正好站在切换器旁, 只有搬动切换器的时间,无法出去救人,也无法呼喊使孩子们躲避火车,会怎么做?
故事的结尾, 听故事的人面对这个假设的惨剧实在难以抉择,问讲故事的人,如果是上帝,上帝会怎么做?讲故事的人看着听故事的人,并不作答,听故事的人却知道了答案。(注1)
想到这里,楚霄云重新直视韦京翰,恭敬地道:“属下必将查清此案,决不重蹈覆辙。”
韦京翰凝视楚霄云半晌,随后倏尔一笑:“也好,是当如此。”
在楚霄云告辞离开时又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这次从韦京翰的书房出来,楚霄云从来没觉得这么累,步伐这么沉重过。在韦京翰问他知道这个案子该怎么查了的时候,他知道韦京翰其实是在问知道燕王坐大的后果吗。楚霄云不傻,当然知道天下只有稳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生灵才能不受涂炭。如此这般,燕王必然不能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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