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也没人来。”风莎燕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险峻山路,上面的钢索在冬日里越发显得冰冷,山上的风,扯着索,发出了“呜呜”的呼啸声。来华山这里登山,没几个人会选择冬天这个季节——实在是太冷、太危险了一些。道人们却知她所指,应道:“这不有人坐着,给补贴,么人就不给了哇……游客们不来,俄们也得来这儿打坐哇。要么老早不答应,要么要了人家补贴了,有人么人也要来哇。”
这道人一口的土话,说的却分外的实在……既然已经应下,承了这一份补贴收入,那便要在这里轮流打坐。
不管有人、无人,是刮风还是下雨,风雨无阻。
这是一份对自我的操守。
戒也!
一戒言之应,二戒行之随,三戒心之诚。
不妄、不欺、不心生无明之乱。
心中一动,感其自我持戒的真诚,无论心意,言语、行为上,都那么的真诚。风莎燕便又多提点了一句:“也别老在山上呆着。这里算是老区,你们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听一听建国之初的声音,了解一下那种苦难、新生。一天有阴阳相交之机,一年有万物萌发之时,一国亦有涅槃、重生之气。”
“无量寿福!”一行道人躬身一拜,将目光从风莎燕的身上,移到了自己脚下。略微片刻,才抬起头来,却发现风莎燕已不见了。
风莎燕循着记忆,找到了一片小山谷,山谷内的药田已经荒了,翻出的泥土色泽呈黄褐色,一看便知其肥沃。
笼在四周的“阵法”于此时的风莎燕而言,连一个玩笑都算不上,便直接从天空降落下来,落在了小山谷的地面上。风莎燕吐气、开声,道:“我是风尘,舒道长可否一见?”她不知舒玉曼是否还记得自己——应该是记得的吧?绝壁洞窟之上,防盗门打开,一女子一手扶着门,低头看下来,容颜依稀,画着淡妆,竟未见到老态。这人却不是舒玉曼又是谁?舒玉曼语带惊奇,问道:“风尘,你怎变得这般了?”便抛了绳梯让她上来:“快上来。”“道长不用麻烦,我这就上去!”
人便飘飘而起,直飞到了舒玉曼的对面。洞窟之内的陈设还是以前的样子,却多出了一个人。
其人做道人打扮却一头短发,面目本应是有些性格暴躁、阴狠的,却硬生生凭着心性的功夫,将那种暴躁、阴狠收敛了去,反倒是变成了一种极为奇异的“慈眉善目”,舒玉曼道:“这是我道侣,小凯爸爸。”
男子道:“贫道杨中信,见过道友。”
“道友客气……”
便在炕上坐下来,不等舒玉曼问,风莎燕便讲道:“道长也不必奇怪,这是我化身之一,此事从头来说……我从这里出去,经道长指点,不久就成了先天真人。而后遇到了我的道侣,说来也是缘分,竟是一个大仙儿,初见时候,她便告我,我俩一个适合做应用,一个适合做研究,合在一起,珠联璧合,可以作为道侣相互扶持。后来她便教了我自创的阴神模拟计算机应用,教我观人癔病,处理魂魄上的一些问题。后来才知,我俩真的很小就有缘分,她还和我抢过电视……”
“你说的,是韩莎?”舒玉曼问了一句,才又说道:“天地同庆,那一场婚礼,我们其实也是看了的。真好。”
“谢谢……道长,我和韩莎,嗯,我能有今天,离不开韩莎。道侣之间相互扶持,若没有我,韩莎一样不能化形。我这次来,是想着送道长一些东西的……”她取出了包,将里面手写的书稿递给了舒玉曼手里。
“哪用的着谢谢,当初看你有缘,便度化几句。不值当如此的。”说话,便去看手里的书稿,一本是《指婴录》一本是阐述阴阳、化生之道的,命名为《天人化生说》,再一本,却是风尘的驻脉中流之法,最后一本,乃是阐述阵法、数学之间关系的书籍。这五本书,几乎是涵盖了风尘之修行的部。当下便一惊,道:“不行,这太过于贵重了。当年一劝,当不得如此。”
风莎燕道:“当得,若非这一劝,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也能想一个大概。舒道长为我打开的,是一扇门,让我进了新世界了……”
舒玉曼实话道:“你这些年之成绩,我也都有所耳闻。去年冬天时候也被孩子磨着一起去种了生物芯片,其中便利,一言难尽。风尘,你的这一个芯片,实际上就已经算是报答了我了,我不能再要你的这些东西。”
“《指婴录》有我对先天、婴儿的相关研究,《天人化生说》《驻脉法》亦是我修行之总结,别与传统正途,与你们而言,却大有好处。”
风莎燕便挑着一些舒玉曼不知道的事——譬如说自己在苏州利用静电场使鬼魂显形,又如何洗练魂魄,使自己魂魄得以补。又讲自己在第二世界中的大发现——灵魂的极限分割和基因染色体之间的关系等等……这些理论,可谓是闻所未闻,发人之未发,嘴角不由带出了一些幸福,风莎燕道:“却是多亏了妻子,若只是我一人,定也不能走到这一步。后来的时候,我因为魂魄补,身体产生了一些变化……就是,长出了女性的器官,身材也朝着女性变化。这一个过程并不长,然后就……”
等她讲完,杨中信、舒玉曼二人才是表示惊叹——那种天人化生的不可思议,那种可以操控自己的基因,千变万化之能,那种可以一个念头,便夺舍昆虫、动物,使之产生异变的莫测……
这显然已经不是一个人应该拥有的能力。而他们更清楚现在风尘在推广的一些“武功”也都是超凡的。
风莎燕道:“这一次原本的我没能来,新的我来了。虽然我都是我,但还是要说一声抱歉的,两位道长不要见怪。”
杨中信道:“都是你,我们又怎会见怪?能有道友这般人物,是我等之福!”
“你去弄一些吃的……”
舒玉曼指使杨中信。
杨中信和风莎燕点点头,便出了门去。于是,洞窟中就只是剩下了二人,风莎燕问了一句杨凯,舒玉曼便说了几句。杨凯是极有主意的,现在已经是中科大的学生——这一成绩和他当年的那一头黄毛分外的不匹配。不过,这小子是跟着自己兴趣走的,为了心中的那一抹冲动,即便是头悬梁、锥刺股,那苦也都是甜丝丝的。有着这一股子劲儿,加上本身道学修养在,又有一对厉害的爹妈,辅导功课毫无压力……天时、地利、人和让这小子占了一个遍,却如愿以偿的学了天文。
杨中信、舒玉曼并未有多少“望子成龙”的心思,只是以自身之行影响着孩子——即便以后当农民种地,也不会觉着是一种失败,现在进了中科大,却看星星了,也不觉着就是一种成功去炫耀……
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样的。
但偏偏,这一种“无所求”让杨凯渐渐的从二人身上学习,被影响着认识到了自我心中那一抹最深沉的触动。
就像是沈菲菲,那个小姑娘同样是意识到自己的目标——要和自己的偶像风尘上同一所大学,所以开始努力。所有有效的努力是分分秒秒都在进步的,只有无效的消磨时间、浪费时间,却不过脑子的那不叫努力,而是将自己搞的狼狈的愚蠢。更让舒玉曼觉着放心的是杨凯还说今年过年要带女朋友回来——这小子似乎上一次见,就有小女朋友。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女朋友还是不是是上次的?
风莎燕便说:“前些年他送我的时候,我就见了个姑娘,不会是那个姑娘吧?”舒玉曼有芯片,风莎燕便将那姑娘的照片给舒玉曼看了一下。
舒玉曼一看,说道:“还真是……这就是小凯的女朋友。听说高中那会儿就是同桌,为这事儿老师还找过我们。不过我俩没什么,倒是对方家长不很同意,只是后来俩人成绩蹭蹭往上窜,尤其是小凯,最后几轮月考都是第一,看着就是状元的苗头,对方家长也就乐见其成了……本来俩小的就喜欢,小凯又有前途,一下子就看对了。”
风莎燕道:“挺好的一姑娘。”
“是。”
不长时间之后,杨中信就抓着一只鸡的脖子进来,去毛去脏,添加了山参、枸杞等药材,开始煲鸡汤。另切了几片西瓜,说是冰镇的——“冻的擦擦的,尝一尝,又两块又泻火。我挺好这一口的。”
风莎燕便拿起冻西瓜吃了一片,那种冰爽果然舒服。凭着她的身体素质,却也不怕吃了凉的东西闹肚子,更不会有什么例假之类的玩意儿掉血掉状态,等着鸡汤好了之后,又吃了一小碗的鸡汤,只感觉这一次过来整个人都是圆满的。一直到了夕阳将落,风莎燕才是提出告辞,飘飘然飞天而去。
“身若惊鸿,乘风御空,真神仙啊……曼曼,你我修道修了半生,却还比不得一个后进末学啊。”
“修道之上哪有什么先进后进的。”
舒玉曼又看了一下风莎燕留下的书。
那是风尘一身修行的根本。
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