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天贤庭不要学织绣,看到针线就恶心。
“这难道是那个叫祝桃的日记?”沈蕴沉吟道。
这日记的笔迹有些拙稚,看着像习字不久的孩童书写,然而字字又带着孩童不会有的十足戾气,充斥着对各种人物的愤懑与怨气,让人看了便忍不住皱眉。沈蕴抿紧了唇,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一页上依旧是日记,从文字上看,日记的主人已经在天贤庭修习一段时间了。
——对门住了个白发怪人。
——完全听不懂先生在说什么,修习课程也是,用尽灵力也完成不了一个术法。
——引莲师姐他们根本不搭理我,估计是嫌我丢人。
——马上要测验了,依旧看不懂课文,术法也不会。
——怪人和我并列倒数第一,好笑极了。
“……并列倒数第一,是不是太差了点啊?”沈蕴一阵冷汗。
他能看出祝桃当年应该是穹鸾的外门弟子,根基并不好,想必是被强塞进天贤庭的,而这样的资质入庭之后肯定会跟不上课程,加上同门又孤立她,导致她想要学也无从学起。
“那么白发怪人……指的是沈丹成吗?”沈蕴思忖,“也就是说,这个空房间原本应该是祝桃的,她和沈丹成是室友;因为她作为施术者,是观众,是剧作,所以这个梦里才没有她的存在?”
“嘶。”小蛇晃了晃尾巴,对沈蕴的猜想表示同意。
沈蕴笑了起来:“你盘在我手腕上看日记累不累?我要不再抬高一点儿?”
“……”小蛇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它转身顺着胳膊游到了肩头,先用冰凉的脑袋蹭了蹭沈蕴的耳垂,才趴在了肩上。
这么亲昵的举动被一条小蛇如此做出,沈蕴只觉得有点无奈又好笑,他放松了肩膀,继续往后翻去。
——沈丹成的功课被人丢进了流沄湖,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果然是怪人。
——绣卉今天扇了我四个耳光,芸萱和岐芳骂我是丑八怪,让我不许再穿穹鸾的衣裳。
——沈丹成送了消肿的药来。药有个屁用,给我明天的小测答案。
——往绣卉书箱里塞了两只毒毛虫,划了芸萱和岐芳的裙子,顺手也帮沈丹成把那个人的功课烧了,下次这些人再敢惹我,我就玩个更大的。
“……”
这一页日记最后几个字的笔画轻佻,显然日记作者心情极好。
目前这几页看下来,祝桃在天贤庭里过得依旧不如意。只是她也并没有一味忍让,居然还会报复回去,就是方式甚是狡毒。
沈蕴摇了摇头,心里忍不住希望这个女孩能过得好一点,然而他也隐隐觉得,这样的祝桃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引导心性,否则肯定会……
他再翻一页。
——沈丹成说的方法真的有用,我练成自己的第一个幻术了!
这一页只有一句话,以及书写得满满当当的算式和咒文。沈蕴是鹰院学生,对咒术的研究只能说略懂几分,他正努力辨认着,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桌上那几张符箓,上面的咒文好像和这页笔记上写的咒文有七八成相似。
这是成品?
沈蕴迟疑地拿起符箓,稍稍催动灵力,咒光从文字上亮起,随即黄纸噗地一声燃烧起来,青烟袅袅之间,一条小小的金鱼逐渐幻化成型,在半空中游曳摇摆。沈蕴伸出手指戳了戳金鱼,金鱼又变回青烟消散,少顷重新凝聚,便躲到了桌子下面。
“好有趣……!”沈蕴瞪起眼睛,他又催动剩下几张符箓,幻化出的都是金鱼水母一类害羞的小玩意儿,围着沈蕴和小蛇游来游去。
祝桃的幻术……这不是挺可爱的么?沈蕴逗着小鱼们玩儿了一会,直到路弥远十分不满地嘶嘶提出抗议,他才摸了摸小蛇的脑袋,笑着再翻一页。
然后,沈蕴的笑容就凝固在了嘴角。
——绣卉偷了我的幻术。
——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术是我炼创的。
再翻一页。
——沈丹成今天又被人打了,是鹰院那个传说中的司君齐送他回来的。
——沈丹成能有人护着,命真好。
再翻一页。
——沈丹成似乎和司君齐在偷偷研究鬼气和鬼物。
——他不肯教我。
再翻一页。
——宗门年宴我献不出新的幻术。
——老太婆夸了师姐,骂了我。
再翻一页。
——我一定要创出这帮人永远偷不了学不来的术,沈丹成不教我,我就自己去他的屋里找。
——得想个办法支开沈丹成。
再翻一页。
——我见到他了。
——我见到他了。
——我见到他了。
“他?他是谁?”
祝桃将这句话写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字迹凌乱,看样子应该是情绪极其慌张或是震撼的情况写下的。
沈蕴皱起眉头,快速往后翻了几页,却发现再没有关于“他”的描述,而祝桃关于日记的内容开始变少,关于术法的框架和算式则不断变多,沈蕴勉强阅读了一下,感觉这些咒文零零碎碎,像是从不同书页里撕下的纸张凑到了一起似的。
他一直翻到笔记快要见底,才终于又看到了一段祝桃的日记。
——今日是神州历三百七十二年七月十五,中元赦罪,我的幻术终于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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