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思索太久,很快便决定下来,起身去牵聂秋,?“走吧。”
聂秋还记得方岐生说过,他们是要去见见四门的人,于是顺从地将手放进方岐生的掌心,说道:“你穿得如此正式,倒显得我这个新上任的右护法不合规矩了。”
“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魔教没有那么多规矩,没人会在意你到底穿的是什么。”
两人沿着小径而行,即使是入了秋,庭院中的花草枯败,却还是处处透露着一股盎然的气息,连那股子残香都是热情而又奔放的,混着草根的清新香气,在秋风中摇曳生辉。
方岐生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儿,就听见聂秋没来由地说了句称得上甜言蜜语的好话来。
他说:“你穿这一身真好看。”
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话来?还是说一晚上就无师自通了?
“就算你这么夸我也没什么奖励。”方岐生莫名想笑,可他分明不是那种因为一句夸奖就会沾沾自喜的人,心里明明很开心,却非要绷着一张脸,假装不在意,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在祭天大典上身着祭司服的模样,往后也见不着了。”
本来是无心之话,说出口之后,他心底竟然跟着生出了一丝惋惜。
祭天大典可以说是最隆重盛大的典礼了,足够皇城的人津津乐道好一阵子。方岐生在望山客栈养伤的时候也在无意间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无非是讲那新祭司的。
什么聂家的养子,排行第四,长得有多好看,又多么有风骨,引人注目。
方岐生仔细回想了一番,脑中只勾勒出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身形颀长,傲然而立,胸前挂着一面铜镜,以照人间,手中捧着一碗鲜血,以祭苍天,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际,眼角处勾勒几笔殷红,无论是垂眼还是抬眼,目光至始至终都是淡然冷静的。
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后悔当时先去了白虎门,而不是和聂秋一起回到皇城。
他转过头去瞧身边的人,聂秋额前的碎发仍有几缕沾染了水汽,被蒸腾的热风吹起一角,很快又沉了下去,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都有了几分迷蒙的湿意。
方岐生看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再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从教主所居住的地方离开之后,总舵人多眼杂,倒不能像之前那样放肆大胆了。
聂秋就站在方岐生的右后方,始终保持着一步距离,面上不显情绪,腰间挂着含霜刀,手掌随意地按在刀柄上,深褐色的穗子在空中摇晃,与刀身的颜色略显不协调,但这位右护法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一点似的,唇角含笑,视线却是明晃晃的打量。
按理说这视线有些唐突,但是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又叫人挑不出毛病。
挑不出毛病倒是其次,主要是底下的那群弟子们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昨天,教主与朱雀门季门主对峙时说的那番话,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竖着耳朵听清楚了的,先是“管好你的眼睛,别看不该看的人”,这话够明显了吧;然后季门主就冷言冷语地咒了句“魔教历代教主全是孤寡终老”;教主当然不肯受这个气,马上就说“给你安排一个”……
教主和右护法的关系不寻常,这事儿,只要是不瞎,都看得出来。
而且教主之后也没叫玄武门的人把消息压下去,也就代表着,他有意让其他人都知晓此事,别像季门主那样“惦记不该惦记的人,看不该看的人”。
魔教里的美人虽然不少,大多却都是妖艳类,要么就是段鹊那种让人不敢下手的,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长相漂亮、清清朗朗的,就算是男子又如何,是右护法又如何,魔教好多豪放的女子连教主都敢惦记,其他人当然更不怕这些,心里头有点蠢蠢欲动。
一言以蔽之,谁不喜欢将干干净净的人拉下神坛,拖进泥沼染得一身黑。
然后方教主就给所有人都来了个下马威。
存了小心思的魔教弟子们捶胸顿足,只恨相见太晚,可又不敢去和教主争。
昨夜,喜欢教主的女子们、喜欢右护法的女子……以及人数更多的男子们痛饮了一场,边哭边问“我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后者听了前者的事迹,顿觉方岐生实在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拒绝人那叫一个斩钉截铁、不留情面,说着说着就将刚相中的人抛掷脑后去了。
至于之后不慎凑成了几对,暂且不提。
总之他们现在听着教主与门主谈话,是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
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这群人就发现,不止是自己心里好奇,别人也好奇。
你想,魔教教主突然带了个右护法回来,这右护法曾经是大祭司,两人之间还是那种关系,再加上教主又是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谁听了之后不好奇,不想知道里头的故事?
玄武门那头是不可能问出个名堂了,那帮人都是撬不开嘴的。
而左护法周儒是出了名的讲道理——至少在魔教是如此。他平日里起得早,也没有起床气,说话和和气气的,所以,一大早就有人去堵左护法,试图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刚喊了个“左”字出来,眼睛一斜就看见段鹊冷着脸站在旁边,指缝间夹着匿光令。
于是,问出话的朱雀门弟子,心里咯噔一声,硬生生将后半句话转了个弯,拖住身侧的白虎门弟子,打了个哈哈:“左、昨,昨天的气氛太紧张了,幸好教主处理得及时,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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