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宿,他年纪要比奕君和梦魇都小上不少,梦魇下山游历的时候总是会把他带在身边,关系的话……我猜测,应该相当于亦师亦友?”
听了半天,苏黎实在无法将阎岁口中那个与父亲和林宿都交好的阴沉男人,与几十年前在苏旻山上大开杀戒抢夺龙血的狂徒联系起来。他其实也是见过梦魇一面的,还差点儿被他毒死,虽然因为抢救及时侥幸挽回一命,但当初在病床上高烧三天三夜的痛苦,苏黎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一遍。
“梦魇之毒大多无解,就算是你,以当时他的精神状况来说,肯定下的也是死手。”阎岁听了他的故事,所有所思地说道,“你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你身体里早就有了抗体。满岁宴的时候梦魇也在,他作为奕君的兄弟,不可能不送你什么的,所以抗体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给你种下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杀我!?”苏黎脱口而出。
“我说过,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稳定,虽然我只在你的满岁宴上见过他一面,但当时我就觉得他的识海非常混乱,犹如一锅随时都有可能沸腾的热水。”阎岁看着少年愣怔的双眼,淡淡道,“你知道,这种情况一般会在什么人身上出现吗?”
“……半妖。”苏黎喃喃道。
“答对了。”阎岁打了个响指。
他放下翘着的腿,换了个更加舒服散漫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对苏黎说:“所以我说奕君太心软,遇到这种像是□□一样的半妖,第一时间就该废了他的妖力,把他关起来由专人照看,这样也省了之后的那么多麻烦。梦魇自己大概也是这个想法,与其变成疯子肆意杀戮,不如让奕君来杀了他,可惜,他寄予厚望的兄弟没能下手,最后还落得个被连累入狱的下场。”
苏黎垂下头,攥起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阎岁以为他是一时半刻无法接受真相,好心地闭上了嘴巴,给了他一会儿自己消化的时间。
男人似是不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莹白玉润的骨哨,放在指尖,轻轻把玩起来。
躲在苏黎识海中不肯冒头的晋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他并没有这种东西,但还是后背一阵发凉,连连在心中感叹吾命休矣。
过了片刻,苏黎轻声问道:“鬼王陛下,您刚才说,半妖大多性情孤僻,不与人亲近,且能灵活运用法术和妖力,实力强大无比,对吗?”他抬起头,双眼不知为何有些微微发红,“除了这些外,他们还有什么特征吗?”
阎岁一愣:“你想问什么?”
“半妖……”苏黎的声音颤抖起来,“如果受了伤的话,他们的恢复能力,是不是也远超于常人?”
阎岁想了想,回答道:“那是肯定的。他们身体里有一半妖族的血统,混血虽然会对精神造成极大的负担,但同样也会缔造最完美的身体机能,我记得早前有人类的非法实验室用半妖小孩做过测试,发现他们的伤口愈合速度比同年龄端的小妖怪甚至还要快上两到三倍……等一下,你怎么哭了?”
鬼王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一脸费解地望着不远处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的小孩儿,心想自己刚才难道讲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
晋华叹息一声,作为一直跟在苏黎身旁的鬼魂,他是最明白苏黎心中的想法的。
青年缓缓从苏黎的识海中飘出,在他的身边凝聚出实体,先是隐晦地朝满脸无辜的阎岁翻了个白眼,然后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儿,人和人之间体质的差距是很大的,半妖也一样,你看他都活了这么长时间了,有像梦魇一样走火入魔吗?能在这个位置上干这么多年,就说明大家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不会发生你想象中的那种事情。”
“可是……”苏黎哽咽道,他只要一想到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心脏就一抽一抽地疼。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宿迟迟不肯答应自己的告白。半妖的病症来自于基因,即使是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无法解决这样的先天疾病,他之前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类的体内会有龙血,但如果是半妖的话,就相当于在岌岌可危的天平中间压上一块重石,反而能够压制两方的平衡。
梦魇就算走火入魔也想要抢龙血,大概也是因为生存的本能在驱使他努力活下来吧,苏黎想。
他虽然失败了,但林宿却成功了。而老爹为了不重蹈覆辙,甘愿背负罪名也要将龙血注入他的身体……所以,林宿才会对自己这么好。
原来一直以来,真的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少年哭着哭着就笑了,阎岁盯着这小孩儿又哭又笑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温声安慰他的晋华,不禁再次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说错话了?
“我要去找他。”过了几分钟,苏黎用手背擦擦眼睛,眼神坚定地站起身。
“找谁?”阎岁下意识问道。
“林宿。”
“别扯了,他现在在审判庭,外面那么多记者保镖,怎么可能让你进去……”
话音未落。
只听轰的一声响,包厢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刚从审判庭风扑尘尘赶来的男人眼含杀气,先是扫视了一遍屋内的场景,目光在双眼红肿的小狐狸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像刀子似的刺向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不过好像也是纯属自找的鬼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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