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无论如何,没有比米哈伊尔更接近这个词的人了。
亚伦拎起他的药箱,米哈伊尔摘了一束花捧在手中;吸血鬼拆掉马车的顶棚和四壁,丰收祭司吩咐马匹向前奔跑,带着他们的花车巡游翡翠城。
初醒儿教堂正在举行节日的聚会。
伍德夫人母女和夏普子爵小姐自然是不在受欢迎之列的,毕竟今天教会招待的对象大部分是在这个信仰飘摇的年代还能持守本心的好信徒;更不幸的,慷慨地捐赠了几万镑教堂修缮费用和冬季济贫基金的善人们大部分都就职工待遇的问题跟伍德夫人起过冲突,其中甚至有一位姓克顿的富商遭到过收买伊里斯间谍袭击伍德夫人母女的指控,不过由于有地区主教作保,那事当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亚伦和米哈伊尔在教堂门口下车的时候,教区主教正在感谢克顿老爷送给弟兄姐妹们的圣诞礼物,一瓶在红石郡拍出了三万镑高价的葡萄酒——“米谢丽雅的权杖”。教堂门口排着等待救济的长龙,每一个人脸上的阴云都比前几天淡一些,好像一下子又有了在太阳底下生存下午的希望,毕竟昨天晚上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
医生一眼就瞄见了克里斯汀那头金灿灿的短发,后者却假装不认识他,撇过头去跟一个瘦巴巴的女孩说话,亚伦想也许那就是在纺织厂帮克里斯汀顶班的珍妮。她们和所有其他人一样,毫不在意附近或呆立不动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一切的巡逻兵们。偶尔有人窃窃私语,说都是因为那群伊里斯异端,他们找不到工作填不饱肚子,老爷们也要交更多的税金养活这些抓贼的士兵,这个冬天除了暖和点,比往年更难捱;又有人生经验丰富的、佝偻着身子的流浪汉低声插嘴说,冬天的天气这么古怪,鬼知道明年食品价格会不会上涨,要知道该死的誓约城把教会当做仇敌,丰收祭司没道理来喂饱魔鬼的仆人。
亚伦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抬起头:“说些什么,米沙。”
“我一直很疑惑这个问题……亚伦。”米哈伊尔抬起右手,轻轻向下按了按,“事实上,用武器威胁手无寸铁的平民是违反教会律法的,但到处都是这么做的,连教会自己也不例外。”
下一刻,伴随着整齐划一的金属断裂的声音,广场上所有的枪支和利器都弯折落地,熔化成了一滩炽亮的铁水,蒸腾的热气让广场温暖得像节日的厨房。
亚伦推门而入。在惊恐和慌乱中,在尖叫和呼吁冷静的声音中,地区主教勉强保持镇定和威严,质问他来做什么。亚伦的回答是抢过他手里的葡萄酒,站到讲道台上去,大声道:
“都安静一些,安静一些,我是此地领主,诸位的爱德华兹侯爵老爷!土地属于我,河流属于我,土地和河流里的一切财宝都属于我!你们有什么权力杀害为我劳动的诚实人?下地狱去吧,女王会让她的乐师歌颂我,因为我守护了她的律法的尊严,哈哈!”
米哈伊尔有点羞赧,捂住了脸。倒不是觉得亚伦这样子丢人,实在是他太兴奋了,竟拧开那瓶 “米谢丽雅的权杖”,站在桌子上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眯着眼睛发出一声细细的、满足的叹息。
吸血鬼转了转眼珠子,遥遥朝着正在关上教堂大门的米哈伊尔举了举酒瓶,说:
“虽然这酒不错,不过我觉得还配不上你。不给你喝,米沙!”
米哈伊尔笑出了声,踮起脚来,亲吻他的嘴唇,尝到了葡萄酒的味道,带着点微微的酸味,还有亚伦身上的草药味。
“好医生。”他微微抬起下巴,用他所知道最吸引人的角度展现自己柔软鲜红的嘴唇,“给我喝一口。”
亚伦喂他喝了一口。
然后爱德华兹老爷直起身来,看了地区主教一眼,拍拍手说:
“别担心,‘现在这世界受审判,这世界的王要被赶出去。[1]’——你们的老爷我很快就要走了,走之前只是想问问,在座诸位知不知道去吹雪郡该怎么坐车?我太久没回来了,翡翠城里满了从未有过的事,比如挨饿、妓女还有蒸汽列车!我落后啦。”
他习惯性地用力过度,笑得整张脸都狰狞地变了形,前排的富商和后排的小职员们看着这位爱德华兹医生噤若寒蝉。米哈伊尔却叹了口气:
“这不好,亚伦,换个词。我现在还做不到呢。”
“我叫你做什么?”
“审判。”米哈伊尔认真地苦恼着,没有看着他的这副神情的人会觉得他在说可怕的话,一定是“我来本不是要审判世界,乃是要拯救世界[2],可是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得救呢妈妈”,而不是——
“‘我为审判到这世上来,叫不能看见的可以看见,能看见的反瞎了眼[3]。’老爷,我自己还看不见呢。”
“我是个医生,我叫瞎眼的看见。”亚伦轻快地说,“你是我的太阳骑士,你的任务是叫他们变成瞎子!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有人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不管你们之中到底有没有人跟崔斯坦·哈代有联系,都最好老实交代他带着我的‘早晨之星’去了哪里。——什么,先生?您有疑问?当然是我的。我早就说了,这块土地上的一切都是我的。在‘早晨之星’被发现之前,我就决定要用它打一对戒指,夏普子爵小姐为我作证,太阳神密特拉为米沙作证。天啊,你们没有认出米沙来吗?他这么可爱!你们的眼睛在脸上是充样子的吗?不得不说,我妹妹两岁的时候还能画的更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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