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75页
    “治好你的眼睛,我暂时没有头绪。但是,米沙,我不想你继续头疼做噩梦了。你不肯告诉我症状持续了多久,也不肯告诉我受了什么伤,那很显然原因与我有关。”
    “不是!”米哈伊尔立刻说道。亚伦说:“都说了你学不会说谎的,也不要去学,那很不好。”
    米哈伊尔哼哼着把脸埋进他硬邦邦的胸口,闷闷地耍起赖来:“你也骗我。我都听到了,你说维克菲尔德太湿太冷了,浑身不舒服,但是米沙需要养病,这是我们家……”
    “我什么时候说过?没有。你什么时候学会指责我啦!”亚伦笑着抓乱他的头发又梳理整齐,问他,“现在还痛吗?”
    “有一点。”米哈伊尔老实承认,“偶尔会头晕,不过比路上的时候好多了。”
    “按这里会痛吗?”
    “不痛……唔,往上半寸,嗯……有点。”
    “那我知道了。还有一会儿才到家,变热一点,米沙。”
    “要我睁开眼睛吗?”
    “我不怕黑,米沙。我只是有点冷。”
    “你嫌不够亮。这样呢?”
    “……好多了,谢谢你,米沙。”
    “你要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觉得冷,我就变热;如果你看不清楚,我就发光;要是都不够,我就燃烧。”
    “哈,那我可什么都不说了。”
    “不要!”
    马车咕噜咕噜地在不平整的山路上摇晃着前行,林间树叶哗哗作响,水雾汇聚到一处,压弯叶片啪嗒啪嗒打下来。
    亚伦是两个月前才发现这回事的。
    米哈伊尔平时虽然看不见,干活却很利落,比视力正常的人能做更多的活,还学会了编织之类的新技能。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得等到亚伦也躺上床,抱着亚伦才肯睡。他的心跳比在雅兰堡的时候急促沉重,亚伦却以为是年轻人的某种冲动所致,没有十分在意,只开始更加注意调养自己,好早日让米哈伊尔从忍耐中解脱。毕竟米哈伊尔和他都算不上人类,他还更像一点,米哈伊尔大约是表象为人类的神的躯壳,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生病受伤的可能。
    床是两个人一起砍树来打的,米哈伊尔擅长木雕,亚伦也常常得自己做些小家具,因此,还挺结实的,就是和所有奥利维亚女王时代的床一样偏小。他们的卧室也小,一张刚好够米哈伊尔伸直腿的小床从这头顶到那头。所以,一开始亚伦没觉得不对,反正床小,米哈伊尔一直以来也喜欢这么睡。在“金狐狸号”上那种端庄的睡姿亚伦没有见到过第二次,相反——亚伦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过来——,在熔岩岛的时候米哈伊尔就很失礼地靠着他睡觉。也许他在教会的时候还会给自己做个布娃娃,亚伦不无刻薄地这么想过,又在这种幻想的基础上觉得米哈伊尔更可爱了。
    事实上,安娜的确送过米哈伊尔此类玩偶,由于教会禁止立偶像,被罗林斯拿出去烧掉了。
    在雅兰堡的那个清晨,米哈伊尔一下子失去了一半血液,那对于圣徒来说当然不是致命的,但在逃离雅兰堡之后,他除了东躲西藏、想办法带亚伦来诺伦以外,更要对抗“神”的侵蚀。自从亚伦释放了摩尔普斯,地上的人们就比以往更容易做噩梦,灵性越高,感知越强烈,米哈伊尔这么强壮的家伙,偶尔还会头痛和耳鸣。他一直不说,倒也不是讳疾忌医,只是一来他其实对“生病”这回事没什么概念,二来以前受伤几乎不用医生处理,这点程度和以往受的伤相比也算不上“疼痛”。因此,他就那样一路忍到了维克菲尔德,以为等安顿下来好好休息就没事了,结果发作的越来越频繁,直到两个月前,他从噩梦中惊醒,头疼和耳鸣随之而来,让他抱着脑袋许久说不出话来,牙齿咬得都出血了,把亚伦吓哭了。
    亚伦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放在平时,这样的病人比四五岁的小男孩还要讨厌。但亚伦能有什么意见呢?他们自找的。他只是好言好语地安慰米哈伊尔,没事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给他揉一揉。对于治疗效果,亚伦没抱什么期望,《加尔文福音书》中将此类治疗手段归于“安慰剂”。他希望米哈伊尔的确有被安慰到。
    ——米哈伊尔的呼吸平缓了下来。迷迷糊糊之中,他乖巧地抬起大手摸了摸亚伦冰凉瘦削的脸颊,轻声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好多了,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们还有很久……很久……”
    亚伦无声地叹了口气。
    马车绕过铃铛山,翻过一座靠近阿梅希斯特森林的小山坡,哒哒哒地驶入一处开放的庭院。朦胧的雨幕中,院子外围的蓟草匍匐在地,被压出马蹄和车辙印;前方,一栋屋顶上爬满紫白蓝三色鸢尾的小木屋迎面而来。
    木屋前的花园里挤满了青黑一片的花草树木,几朵鸡冠花和绣线菊诡异而瑰丽地盛开着,窗台上有石竹和唐菖蒲,墙角阴暗潮湿的旮旯头里还有色泽各异的石蒜。木屋看起来朴素简洁,柳树底下那些光秃秃的杆子却是薇露丝群岛的特产“火焰之星”。两人充分利用他们能够支配的材料和地皮搭起了这栋屋顶陡峭、支起一个小阁楼的单层小屋,早晨推开大门,就可以看见金灿灿的晨曦倾洒在镜湖湖面上。
    亚伦等米哈伊尔睡得差不多了才拍醒他。米哈伊尔下车撑开伞,朝亚伦伸出手去,单臂将对方捞了起来。少年挥挥手,车辕咔哒一声落在地上,马儿欢乐地嘶叫一声,甩了甩鬃毛,去吃马槽里凭空显现的新鲜草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