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士兵扑上去的一瞬间,爱德华兹目光如电,利落地割开了他的喉咙。米哈伊尔往边上看去,一名遭到偷袭的士兵脖子上扎着一把刀;爱德华兹先让他无法出声,然后把手伸进他的衣领,精准地切断了他的心脏动脉。尸体肿得像头猪,爱德华兹半张脸上全是血。他的手很稳,无名指和中指夹着柳叶刀,光秃秃的拇指根凶狠地压在刀柄上。
米哈伊尔的火焰很难烧死人,不过他还是尽量快地结束了战斗,留下一地尸体和血。爱德华兹竟然为此夸奖他:
“您真厉害,杀他们的时候没有溅出太多血。”
米哈伊尔不知道该不该为此高兴,只为他擦了擦脸和手,说:
“会滑。”
爱德华兹竟然朝他笑了笑:“谢谢。”
血液的润滑哪里是叫他拿不稳刀的主因呢?米哈伊尔看着青年的笑容呆住了。
查莱克的爱德华兹医生其实经常笑,但那是死人的笑,在米哈伊尔面前,他总是尽力笑得像个活人。眼前的爱德华兹虚弱、残疾、疲倦、阴冷,连笑容都是勉强的,像给小孩子的鼓励。但他比任何活人都鲜活,米哈伊尔的脸颊发红眼眶发烫,连内脏都暖融融地烧起来,他不合时宜地想亲吻对方,但他知道他不能,他不能亲吻活着的爱德华兹先生。
“走吧。”米哈伊尔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被地牢冰冷恶臭的空气呛了一下,“先去找克里斯汀吧。”
爱德华兹短促地勾了一下嘴唇,木然点点头,却拨开他,往一条过道里走去:“我听见了。还有……还有其他人。”
米哈伊尔低头看他,他在过道口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脸冷酷地说:“我们带不走所有人。只能带走克里斯汀。”
鬼使神差地,米哈伊尔说出了他从未想过、在真实的世界里也绝对说不出的话:“我们可以带上所有人试试,死在逃亡途中总比在地牢里受刑好。要是我们……”他声音越来越小,爱德华兹就那么凝视着他,最后,他轻轻地说,“他们可以引开追兵。”
两人静静地对视良久,简直像是某种对峙。爱德华兹忽然说:
“请不要哭,米沙。我没有力气安慰你。”
米哈伊尔摸了一下脸颊,没有摸到什么,直起身来,说:“我走前面。需要留给你吗?”
爱德华兹说:“不用。谢谢你,米沙。”
米哈伊尔嗯了一声,沿着过道进入了地牢。地牢和地牢也是不一样的,这里是所谓的“黑牢”,用于关押女巫、魔物之类的危险分子,漆黑的铁门上下各有两扇铁皮小窗,一扇供狱卒巡查,一扇供分发食物,看起来竟比几十人挤在一起的普通牢房待遇好些。
金发的克里斯汀正蜷缩在一张草席上,衣不蔽体,披散的长发上血迹斑驳,瘦小的身体上是淤青和血痕。过道两侧的黑门上,一双双深浅不一的绿眼睛在小窗后面看着狱卒踢打她,很快有一个女人被另一名狱卒揪出来掼在地上,她身边是一个嘴角血迹干涸多时的中年男人,后者眼白发黄,深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米哈伊尔在方才的岔道口捡了一捆长矛夹在腋下,此时大步走过去,将狱卒一个一个钉在牢门间的柱子上,每一根长矛都穿过腹腔,不致死却需要狱卒们绷紧脚背踮起脚尖才不会被刃口开膛破肚。爱德华兹径自走向克里斯汀,米哈伊尔在黑牢尽头的钢铁大门前回过头来,看见他露出了一个怪异的、温柔的笑容。
“克丽丝,克丽丝,”他半跪下去,摸了摸女孩柔嫩的脸颊,“我来救你啦。”
他俯身就要抱起她,又收回手臂,细细地检查起了她的身体,然后才小心地扶起她,拧开水壶给她喝了口水,米哈伊尔认出那个水壶是他们之前路过的一间忏悔室里的:
“喝点水,克丽丝,好孩子。你很坚强,没有骨折,有点内出血,不过相信我……哥哥会治好你,好吗?我们会离开这里,回——”
刚刚被摔在地上的女人像头母狮一样扑过来,从他怀中抢走女孩,崩溃地大叫:“是你们害了她!是你害了她!要是你不娶那个哈代家的臭婊子,要是你父亲没有——”
“爱丽丝姨妈,”爱德华兹语气温和,生怕吓到了还缩成一团发着抖的克里斯汀, “我是来救你们的。要说什么话,出去再说也不迟。等我们逃出去,治好克丽丝,您要说什么做什么都行。”
米哈伊尔没有打开那扇钢铁大门,据说里面关押着邪魔附体的凶兽,但他把黑牢中的每一个犯人都放了出来,人们欢呼着逃跑,有个相貌难看的年轻女巫跳起来亲吻他的脸颊,咯咯笑着跑去砸钢铁大门的门着她宠物的名字。他还认出了一个犯人,他和安娜拜访黑牢的时候,“不死者罗兰”还能在牢门后面叫饿,安娜给了罗兰一块白面包。
少年骑士走过来,说:“夫人,我们——”
“你们是教会的人!”爱丽丝姨妈抱着女儿不管不顾地尖叫,“你们为什么穿他们的衣服?!”
“为了潜入修道院。”爱德华兹抬手制止米哈伊尔,耐心地解释,又站起来跟其他人说,“各位想必也明白,要么死在这里,要么跟我一起逃跑试试,反正也不会更坏了。这位米沙先生把我带来了这里,也能带我们离开。”
“要是我们不想跟你走呢?”一个男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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