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向淡然的岑殊以外,其余人皆是面色古怪,看着房间当中那个不停抹泪的人。四周安静得相当诡异,只余男人抽抽噎噎的低低哭声。
在过去的小半个钟头里,刘瘦田一边哭一边给几人讲述了他的来历。
原来刘瘦田根本不是长耀门的弟子,甚至于根本不是什么仙门修士,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子,只是偶然受人教导,这才成功引气入体。
半只脚踏入仙门,刘瘦田整个人仿佛升华了一般,觉得种那两亩破天实在不该是一个修士该干的活计,是修士就该闯荡天下。
可还没等他迈出门,一队陌生人就闯入了他家。
那群凶神恶煞的歹人二话不提先将刘瘦田揍了个半死,后才拎着烂泥一样的刘瘦田恶狠狠问他引气入体的法门是跟谁学的。
这时刘瘦田才知道,原来教导他们仙法的私塾先生,是从一个叫长耀门的修仙门派偷偷跑回来,并将长耀门引气入体的修仙法门擅自教授给了他人,这才引得长耀门派出弟子前来清理门户。
刘瘦田早被吓了个半死,面对长耀门弟子的讯问,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那私塾先生的事情对那些人抖了个底儿掉。
他们问完了话,本是想一刀将刘瘦田杀了,可这人的腰杆本身就软,当即带着一身透骨的伤趴在地上“啪啪”磕头求饶。
修士本就看不起凡人,见人像条狗似的匍匐在他们脚边,倒也真失了补刀的兴趣,将刘瘦田戏耍侮辱一番后便扬长而去。
刘瘦田的家宅和田地在城外,等长耀门人进城寻人之后,刘瘦田便急忙弃家逃跑了。
“那群人是提着刀来的,手里刀刃又腥又臭,一闻就是见过血的。城里的私塾先生看起来连只鸡都抓不住,若被歹人抓住,定是活不了的,还请仙人救一救他!”
薛羽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既然是长耀门人想杀你,你为什么还说自己是长耀门的?”
刘瘦田哭声一顿,嗫嚅道:“除了长耀门,我也不知其他修仙门派的名字。”
他解释,自己引气入体以后本就会点灵气外放的本事,挂了个仙门弟子的派头,耍起威风来确实十分令人畅快。
薛羽简直不知说些什么好。
说这人贪生怕死吧,竟能想着叫帮手回去救人;说这人勇敢无畏吧,跟没膝盖骨似的说跪就跪。
但不管合不合理,于薛羽来说这人是一定要救的,如果不出意外,这位私塾先生定是普罗米修斯,庄尤。
他转头装模作样为难道:“师父,你说呢?”
岑殊淡淡看向刘瘦田:“你说他们何时他们提刀入城?”
刘瘦田战战兢兢道:“怕……怕是月余前。”
月余。
薛羽心中一沉,修士杀凡人跟砍瓜切菜差不许多,别说月余,一周便足够屠空一座城了。
刘瘦田也明白岑殊话中深意,立马又开始磕头:“这一个月来,我每每想起那先生可能因我一席话送了命,便整天担惊受怕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他们举起的刀。无论来不来得及,都请仙人去看一看!”
岑殊语气微嘲:“因此你不是想我去救人,只是图求自己心安罢了。”
刘瘦田听罢岑殊的话并不反驳,只是继续磕头恳求。
岑殊:“若我告诉你,他们不可能只杀一人、只杀有修为的人,城内无论老幼不会留一活口,你可还安得下心来?”
刘瘦田动作一顿,突然伏在地下放声大哭:“那我又能如何?刀架在脖子上,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准,其他人的命我又怎么管呢?”
岑殊沉默半晌,缓缓道:“不错,自身难保,又何谈他人性命……?”
薛羽见势头不对,赶忙插嘴道:“既然他都磕了这么多个头,反正咱们也没事,大不了就去看一看,能救最好,不能救也不留遗憾。”
不说别人,他知道庄尤本人一定是死不了的,他们去一趟,至少要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人后续去向的蛛丝马迹。
岑殊望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中神色有些莫名。
薛羽被他看得一头雾水,他总觉得被人扑过大腿的岑殊有些奇怪,整个人比起之前稍微低沉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洁癖犯了。
“可。”岑殊应答之后便敛起眼睫不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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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刘瘦田那一通跪,岑殊两人修士的身份是根本瞒不下了。
薛羽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廖娘道歉,说他与岑殊只是师徒关系,酒楼中只是与她开个玩笑。
廖娘一天之内受到三重打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缓了许久才答了个“没事”。
她说若岑殊当众拒绝她,倒是更让人难为情,像她之前那样威胁一番又潇洒离去,反而是给她长了面子,坏了岑殊的声名。
声名这种东西,岑殊自己都不在乎,因此这件事看下来,最吃亏的反而是叫了人好几声“爹爹”的薛羽,可谓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临走之前,薛羽按着刘瘦田将引气入体心法传给潜阳寨众人,又留下几瓶基础仙丹,三人这才启程离去。
刘瘦田边养伤边赶路,走了一个月的路程,用飞的只用了短短两日。
到达城外上空时正是清晨。
熹微晨光下,只见城墙焦黑,似有火石轰过的痕迹;厚重城门紧闭,上面亦满是刀劈斧砍的伤痕,从裂口处隐隐可见里面堵着累累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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