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桑托不屑,道,“要不是惦记着铁那勒那些兵,才不同他在这儿磨,要是我直接就跟他干上去了,得亏你还有耐心跟他说这么几天。”
达门叹道:“我也没啥耐心,实在是铁那勒那两万人太过关键了,那些跟过来的小族暂且不说,还是收拢这个大族才有信服力。狼主那边是铁了心要把咱们分出去了,这我可没想到,本来没想到能闹这么大。”
“他就是存心的,心中指不定早有了这心思,”桑托道,“要么就是那个仇日又在背后怂恿,我当初便说,咱们胡羌在这边好好的,一旦掺进来外人,就是非不断……现今分出来也好,将来再见了贾晟,我也不顾及那么多了,非让他来偿我这一臂之仇不可。”
“且先走着罢。”达门走至桑托一边坐下。
这边穆藏自王都南行至东边铁那勒族地,远远便瞧见熟悉身影在铁栅口晃悠,正是他胞弟穆珂。
“等我?”浑厚声音自身后响起。
穆珂回头,叹气道:“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快!先进屋。”
二人入屋内就座。
穆珂把水壶递上,道:“先喝点儿水罢,看你嘴都干了。”
穆藏就着水壶咕咚咕咚猛灌一通,然后抻袖抹了把胡子上粘连的水珠,轻叹了口气。
穆珂觑他神情,然后道:“大哥。”
“嗯?”
“你昨天彻夜未归,是去找桑托了?”
“没错,”穆藏缓缓向后靠在椅上,然后道,“你平日都和族人打成一片的,自然也都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心思究竟如何……有什么想法吗?”
穆珂皱着眉,道:“要让我说,也不必管那些虚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分了和燕国干,有何不可?”
“你这话倒和今日破多罗达门说得一模一样,”穆藏转又笑道,“呵,我还以为你惦记着暚公主,还不肯跟乌特隆撕破脸呢。”
穆珂看他:“一码归一码,就非要择一弃一吗?”
“我这些天问过狼主了,他目前还没有朝燕国开战的意思,”穆藏道,“所以才急着和呼兰族撇清关系。”
穆珂沉默。
穆藏接着道:“想当初铁那勒族也是同乌特隆族一样以勇扬名各族,百年前一役,一举令铁那勒族上上下下几万族众壮丁尽灭,仅剩妇孺数十。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方才刚刚有了恢复,破多罗达门说得不错,这是个良机,却也有风险。这几日我思量许多,总归是怕再重演当年惨剧,波及全族,却又心有不甘,还是惦记前去杀阵上一洗旧耻。”
穆珂道:“大哥考虑得太多了,你只需要坚定你自己的想法就行了,咱们胡羌部族奉行狼魂,以狼群结构统管氏族,你便是咱们铁那勒的头狼,你要做什么我们都没有后退的道理。”
“正因如此,我才考虑良多。”
穆珂不耐道:“你怎么同燕人一样了?难道仇日那家伙在族中整日搞那套劳什子兵阵时也把他那副燕人习性都传染过来了不成?我们胡人只干事,不考虑后果。况且再退一步,就算咱们真的兵败,我可不信赫胥猃就真的要袖手旁观?”
穆藏摇摇头,道:“狼主不像这样人,但没发生的事,也不能如此揣测。”
穆珂急道:“大哥,昨日乌特隆族的人都过来催这事儿了,你不能总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明白,”穆藏起身,长吁了口气,道,“我有打算了,我现在去找狼主。”
说罢,便不再多言,又从屋内跨步走出,本就未热乎起来的衣衫再次受到寒风的洗礼。
王都中央,正宫偏殿内。
赫胥猃坐于桌旁,对一旁坐着的男人道:“……近来族中可都有些意见,阿暚他们瞒着我,但明里暗里到底还是有风声透过来。察萨,是否如此做太过绝对了。”
“他们的想法出来不是坏事,若是一直藏心里才是坏事。”宗政羲道。
“……话的确如此,”赫胥猃点头道,“只是胡羌本就是喜斗喜战,这么多年未曾亲战过,我也知众人心中都憋着劲儿,不然就以呼兰部当年首领投燕献敌的名声,本也未必会有六族都愿追随他们。破多罗桑托也是打着这个反燕的旗号才收拢近半的族众。”
宗政羲道:“狼主若想谋事,便只得从长远计。”
“不错,”赫胥猃接道,进而不知想到些什么,刚要开口,又听门外闯来一大汉,道,“狼主,穆藏首领来了。”
紧接着,便跟进来一棕服魁梧胡人,略一拱手道:“狼主。”
赫胥猃抿唇颔首,脸色稍稍严肃,道:“过来坐。”
穆藏瞥了眼一旁静坐的宗政羲,犹豫道:“狼主,可否使察萨暂行回避?”
“不必,”赫胥猃直接看向他,道,“仇日知晓个中计划,不必将他当外人。”
宗政羲淡淡看向穆藏,不语。
穆藏心中惊惑,依旧不解这外族人何以得赫胥猃信任至此,思及来意,便将坐下,道:“今日来见狼主,便是已有了决定。”
赫胥猃轻勾了嘴角,扯着几缕胡髯,有几分祥和意,道:“总算有答案了?”
穆藏到底年纪未达,加之此时心虚,硬被着目光浸得一窘,磕巴道:“……是。”
赫胥猃没说话,等着他下文。
穆藏略略避开他视线,盯着赫胥猃宽蒜鼻,道:“我身为首领,究竟要考虑到族人们的意见,狼主谨慎,固然无错,然而现今燕国朝廷内部有变,南蛮也想趁机搀和,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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