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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尘道:“是我自己身患绝症,已经治不了了。”
    冯儒惊讶,肃道:“什么病症?宫中的太医也治不好吗?”
    付尘垂目,道:“我小时候本就体弱,或许便是幼时一场大病后落下的病根儿,自一年以前我开始练武时的内力便呈虚弱之状,现今左眼濒尽失明,不待几年,我恐怕就废了……所以在此之前,我只能尽力完成我的事。”
    付尘想,若是牺牲娘亲的性命换自己一命,这些也应当是他承受的,他不悔,却恨自己。
    “……”
    冯儒五味杂陈,又听青年道:“这些也是我自作自受,大人不用替我操心。只是这次临走前,提前和大人说一声,然后便是,朝中姜华同枢密院那儿,我听闻最近有些动作,大人不妨也盯着些,若能赶在一起……解决得也利落。”
    “这些我和倪相那边有主意,”冯儒道,“朝中你不必忧心。”
    “嗯,”付尘点头,然后道,“若是无其他要事,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起身后忽又一转身,道:“大人可有同相爷提及我来私下来寻大人之事?”
    “尚未,”冯儒道,“怎么,你害怕被相爷知晓?”
    “并没有,”付尘苦笑道,“大人眼前所见,付尘所为诸事,皆不敢违逆相爷大计,若大人有心坦白,付尘亦无所畏惧,只相爷心思细密,恐其生出什么念想来。”
    “你若不想令他知晓,我不告诉他便是。”冯儒爽利答道。
    付尘动容,反问道:“付尘自始未有表明身份的物件相示,仅凭一面之词,大人何至如此信任我?”
    “你所为之事于我言,同你是何人无干,”冯儒道,“但见你为刨除政祸尽心至此,我先可断定你是一有作为之人。其余的,你若真敢拿老师家务骗我……本官也当认了。”
    相识未至半月便得如此信任,付尘忽涌上些不合时宜的暖热来,他沉声道:“晚辈却有一言,临行前奉予大人。”
    “你说。”
    “大人清正,实为天地可鉴。但若因而过度注意诸人品性而不察其四面,观人难免偏颇,” 付尘又苦笑一声,“不过付尘自认也并非能在此做得多好,只是旁观者观物更清楚些。大人如斯信任,既令付尘心喜,也令付尘惶恐。只愿大人今后莫要重蹈前路,盲信或误判了旁人。”
    冯儒知这青年借前事劝谏,便道:“我晓得了。但你同他们不同,惟有观其日常言行方察其人。向前时日,我为朝中避嫌,私下少同远山往来,只将其印象停留在他幼时尚未入朝之日,而韩大人……则因他主动疏远,怕是愧于见我,后来极少交涉。倘若我能与其加紧来往,倒未必看不出他们背后异心。”
    “是这个道理,晚辈受教。”付尘颔首道。
    毕竟又牵连到他心口疤痕,冯儒心中仍旧忍不住心痛,只道:“但愿本官这次没看错你,待你将来得胜封官之时,不会被钱银奢靡蒙蔽双目。”
    付尘知晓他是想及旧事,开始生了些混淆之言,也不有意纠正,只低声答道:“大人放心,不会的……我哪里有时日福分贪享那些……”
    声音愈发低微,冯儒没听清他所言,又问:“……你方才说什么?”
    付尘道:“晚辈说,晚辈不会变的。”
    未剩五载光阴,还能有何改变。
    二人互诉两句杂务,冯儒目送他转身出门,午后的阳光在青年后面拉下一道影子,剩下移动的、孤瘦扭曲的背影。
    付尘在转身后松了手。
    这次行动,本就无所谓输赢成败,他是抱着必死的结局安然完成的。
    但他知道他会实现,一个抱着死心的人去杀一个尚且有苟且活念的人,结局在他心中已然成型了。
    不会有别的答案。
    付尘笑了,这辈子他没本事决定自己与亲人的生死,居然有机会在仇人那里把握到生死,这难得令他在快意中渴饮一丝寂寞。
    军营中人人警戒,是临出发前的整肃。
    安静的训练场上还有零落的几个将士,进行战前的私下磨练。
    付尘撂下弓,对一旁唐阑道:“二十次,看看成绩罢。”
    二人来到靶前,互相比较了下成绩,付尘道:“不错,你最后一箭还胜我一筹,这次是你赢了。”
    “承让承让,”唐阑笑,“两局一胜一负,咱们现在打平了。”
    付尘点头,和他一起向回走。
    “唐阑,一会儿晚饭时间咱们出营去喝酒罢,”付尘忽道,“还去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这次换我请。”
    唐阑直直望向他,没从付尘眼中找到什么情绪,挑眉笑道:“怎么了?要打仗了紧张?”
    付尘也随他笑:“万一仗打完了回不来了呢?”
    唐阑敛去笑容,斥道:“别胡说!”
    付尘笑:“你这算答应了?”
    唐阑绷不住笑意,道:“好,我陪你。话说先前还答应和你再去呢,现下事儿一多,竟也忘了。我前两日到骑兵营里寻你,结果发觉你不在,还因这事又差点儿被廖将军逮住,还好我跑得快……要我说,咱们现在就过去,趁着这会儿人还不多。”
    “不比了?”付尘咧唇笑道,“还有最后一局呢,不分胜负了?”
    “以后机会多的是,”唐阑不以为意,“现在急着分什么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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