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儒更为气恼:“吏部选拔的有的是新晋人才,如何又轮得到他们来上任!”
姜华说:“这奏折内容是邵大人准许的,人选也是邵大人定的,谁是合格的人选想必邵大人自有决断,冯大人您对这决断若有异议,也无需来责问咱家啊!”
冯儒见他态度,便也不打什么机锋,直言道:“姜总管暗地曾做的那些事本官不点破,但总管心中也有点数,内臣不得干涉外政是先祖遗训,谢大人生前秉承先祖教诲,屡屡进谏于陛下,才遏止了当年祸乱,你这个始作俑者,还想重掀风浪吗?”
姜华心中冷笑,面上仍维持着仪态:“冯大人严重了,咱家所作所为不过是为陛下分忧,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恩赏,若说咱家是个劳什子‘始作俑者’,这不是在说陛下……吗?”
姜华声音渐低,冯儒却耐心尽失:“你这阉人如此猖狂,不怕本官上书弹劾你、揭露你的过失吗?”
姜华上前几步,修长的指甲盖轻轻顶挑了下冯儒的领襟,后者下意识一避,他愈发嗤笑道:“不知上次我派人送来给小冯大人的东西大人您看了没有?咱家想着,小冯大人尚且有个得力的表兄替他作办丧葬之仪,可他日冯大人您若车踏前辙,再失了足脚,可又该劳烦谁呐?”
冯儒见他还有颜面再提冯远山之事,一把将其横在面前的胳臂推掉,怒道:“不劳你操心!”
“如果冯大人有信心能将这奏折送到陛下面前的话,” 姜华笑了笑,又停顿了一下,“你以为陛下就完全不知我的所为?呵,冯大人真是天真。”
冯儒知道奏折会先由内侍省部下的监衙分抄接管,再整理分类,呈至陛下案桌。思及此,恼怒更甚,道:“岂有此理!你不过是条跟在主子后摇尾的一条狗!也竟如此放肆!”
“这话不错,”姜华怒极反笑,有心看他几句心里话,道,“咱家就是陛下豢养的一条狗,还等着诸位光风霁月的圣人君子来给我这只狗做牛做马呢。”
冯儒长呼了一口气,脖子上血色渐消,冷声说道:“朝中不可能没人制的了你!谢大人虽已殒世,本官与倪相皆为其学生,有我们所在的一天,你就莫要猖狂!”
“好啊,咱家等着呢,”姜华眉尖挑了挑,不动声色道,“今日本想和各位大人好好叙个话,没想到冯大人气性这么大,看来以后咱家还是少打扰各位大人清净了。”
姜华见他不语,接着道:“今日邵大人不在,等他回来了也麻烦冯大人替我问个安。”
冯儒面红气喘,少有的发作之象。
姜华起身,慢慢踱步到冯儒身边。
冯儒不知他要做什么幺蛾子,立即想要往后退,姜华眼明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在他身边低声道:“既然知道我有心,就想想该怎么做,再看看邵潜怎么做的,你们这些读书人,都讲究‘不耻下问’,怎么不多向你的上司问问为官之法呢?他可比你识趣多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路,姜总管还是看好自己的路罢,免得他日再次一招不慎,跌进洞里,可没什么人搭救。”冯儒面上转作僵冷,从姜华手中拽出自己的袖子,讽道,“这来往之间,本官以为总管也并未讨到什么好处。”
姜华被他戳及痛处,又见他顽固若斯,就不再多言,退回几步,说道:“那咱家就先行告退了,这陛下亲批的奏折,也麻烦冯大人呈给邵大人了。”
“咱家也不怕大人动什么手脚,毕竟咱家那边有的是笔墨,不差再写几份。”
姜华临走时瞪了他一眼,唤了张瑞便走。
冯儒站在原地有气难泄,心思郁结。
倪承志自午后领了吏部的文书,打巧从尚书省门堂经过,迎面遇上从厅内趋步而来的姜华,颔首示意:“姜总管。”
姜华见是倪承志,刚刚落下的笑容又升起:“原来是倪大人啊,上回相府一别,还未再见,他日定要在府中设宴,还请倪相和倪大人赏脸到访。”
倪承志知他嘴上客气,便也客套:“那是自然,今日总管可是有要事前来?”
姜华道:“本来是找尚书令邵大人的,正好他今日不在,就与右仆射聊了几句。”
倪承志哪能不知晓冯儒的脾性,其刚直不阿比于其师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霎时便明白刚刚乍见是他脸上的不豫从何而来。只心中不免嗤笑,言语关切道:“冯大人心念耿直,深得谢大人生前教诲,若是言语略有冒犯,总管也不必放在心上。”
“倪大人这是想到哪去了,咱家和冯大人都是为陛下效力,有什么不愉快的,只不过刚刚因为一些小事意见不同罢了,”姜华笑,不愿在此多言,便转了话题,“倪大人这是从何处而来?”
倪承志答:“刚刚从吏部过来,最近人事调动颇大,父亲那边命我等商议着裁定,这便来顺带找诸位大人商讨一下。”
姜华颔首道:“浮事新人换旧人,朝廷的官员来来去去的,都是为了更好地尽职通责。那大人就先忙罢,咱家就不扰了。”
倪承志微笑:“总管慢走。”
目送姜华离开后,原本预备先去找邵潜的想法也停了,犹豫一瞬,倪承志还是缓步走至冯儒书房。
“冯世伯。”倪承志拱手致礼。
冯儒从刚刚难堪的情绪中走出,道:“原来是贤侄来了,可是工部有何要事相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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