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见大家并未完全认可,也是意料之中,便不再多说,只低头啃着自己的饼。
“付尘,”魏旭拍了他的肩,说,“提督正巧跟在咱们军里,你去和他商议一下,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付尘抬首,喏喏微笑一下,答道:“好。”
林中的马车依旧停在道边的森森树木下,夜幕低垂,将掩映着的马车笼罩,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得虫鸣聒噪。
时间仿佛定格,窸窣间,马车的门帘被轻轻掀开,伸出的手指修长有力,在夜间苍白不似常人。
一乌影从马车中翻下,马车的阶梯显然经过了改造,那人双手撑着,两条腿在衣衫下方看不到实状,只觉未曾用力,仿佛依靠上身拖拽而行,转眼飘转而下。
顿挫沉闷的一道声音乍起。
是肌肉同精铁轮椅碰撞的音色,在夜色中顿显突兀。
宗政羲坐于椅上顿了片刻,待额上冷汗平息,方才扭转轮椅,对着后方漆黑静谧的山林,说道:“可看够了?”
付尘掩在树后的身影一惊,自知躲不过,便立即从林中走出,跪身行礼道:“见过殿下。”
“第二次。”
男人的声音传来,付尘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听得声音又道:“躲在后面作甚?”
付尘一阵理屈,他出营本为找贾允征询自己的想法,于前军找了半圈,从相与士兵处得知贾允夜间过来找煜王议事,哪知到了此处仍不见人踪,只得在旁等待。他本无意偷觑,只待看到马车传来响动时,心中异样,只得仓皇躲在树后。
“标下方有一关于排兵的想法,本欲准备寻提督商讨,可在此未寻见其人……”付尘顿住了,他也未知要如何再解释他藏在树后之事。
宗政羲冷眼看着他,问:“什么想法?”
付尘道:“关于轻骑兵行军时,标下以为,三百人人数较少,但作奇兵突进之用时,若一齐进攻又难免散乱,恐生错乱,因而,依标下意见,可以三人为作战单位,分组进攻,来整合兵源。”
宗政羲略一思索,不置可否,只问道:“如何想到的?”
付尘没料及他有此一问,斟酌道:“标下幼时所见……狼群进攻时亦是以家庭为单位协同作战,攻击时……很是齐整,或许在对阵时会有几分用处。”
宗政羲看着他俯首躬身的姿态,眯眼道:“这个提议不错,等驻军至懋城周边时可以与贾允再商讨细节。”
“是。”付尘答。
林中的飒飒风声又转瞬静匿,付尘撑在原地,也没听到宗政羲再发问,便要告辞:“标下先行告退。”
“慢着,”宗政羲止住他动作,盯着他,缓缓道,“是你提议改换马车行路的?”
付尘口齿一僵,煜王是自何处听得的?当时私议时只有他同贾允二人,难道那贾阉贼当真还做这种背后推卸责任给他这一介寻常士兵的龌龊事?
心中嫌恶不耻,当下也忘记了答言。
宗政羲只当他默许此事,语气阴森道:“初生牛犊,胆子不小。”
“标下不懂规矩,请殿下治罪。”
“心思收着,安分做好你的事。”
付尘记得这不是男人第一次对他这么说。
“你若胆敢犯我的忌讳,”男人眉尾锋锐,同夜色一齐裹进乌发之中,“大可来试试我的手段。”
“……标下领命。”付尘头又垂下几分,眸色清冷无波。
他不想再问男人忌讳为何,他只知没有人能阻他路。
大军浩浩荡荡地前行,跋涉五日,赤甲军八千亲卫率先濒临懋城,因不知前方战况,便先在一边陲小镇晋县驻军歇脚。
贾允在军帐中集合众将,此时把守晋县的县丞和前方求援的懋城守兵一齐来到。
前线的守兵前来禀报情况:“各位将军,我们已在城围已抵抗了近一月,由于开始时蛮子攻其不意,一上来就折损了近千卫兵,后来其他城中的士兵林林总总地过来支援,最后也损失近半……”
“现今守军集合在何处?”贾允皱眉。
“现今……”守兵顿了一声,“我赶来求援的时候……部分守军依旧在强攻,懋城在前两日刚刚失了防守,剩下的翊卫军全部围城攻战,再欲收复。”
众人沉默,守兵又道:“如果他们有下一步计划,或许是深入沿线攻向金河以北的晋县,直通渭州。不过南蛮船战发达,若是他们渡河南下,盯上金河南端的通州也未可知。”
贾允依旧蹙眉,说道:“事不宜迟,看来我们需得先拿回懋城,再作计较。”
煜王在旁边审视着地形图,不语。
下座众将都有些蠢蠢欲动,廖辉说:“我军现在刚至晋县,大军暂作休整,便可先带骑兵快脚前去夺回懋城。”
“别急,”贾允制止廖辉的话,又向那守兵问道,“可确定蛮兵人数?”
守兵答:“先前在战场估摸着约有一万,后来又派斥候前去打探,营中还有约五千兵马在休整调兵。”
贾允说:“看现在的情况,再等赤甲的两万援军怕是来不及了,南蛮这次驻于此的兵士并不多,难保不会陡然增加军卫攻入燕朝腹地。”
”先去攻懋城的蛮兵,”宗政羲从地形图上收回视线,突然开口,“以苻璇的胃口,他定是要乘胜追击,率先攻入面积大的通州,以此为据点,再派兵从南方攻入,里应外合,吞下南部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