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江南遇上了漠北,交杂在了一起,又如此、恰到好处。
左安不会想到接下来的一刻钟他会听到怎样的谈话,他更不会想到这将会直接影响到他对骑兵的看法。
从营帐里出来,左安的脸色阴沉沉的,秦涓就跟在他身后,秦涓唯一的胸甲已经丢了,以他们现在的状况,一个骑兵若丢掉了铠甲根本不会有补给,他们军需供应的东边路线早就被突然出现的黑子狗军掐断了。
西征军尚且还能维持以战养战,但他们这种以驻守和应援为主的大营完全无法度日,也正因如此,黑子狗成为他们要解决的迫在眉睫的问题。
现在的吉哈布营仅剩下不到三千人,因为三日前大将军带了四千人去应援托雷王爷,留下的三千人供鲁巴千户差遣。
几日前阿奕噶寻得丞相耶律楚材、伊文王世子及其旧部归来,却没有想到秦涓会被耶律楚材所救。
左安请示过鲁巴大人后,他深夜点兵一千两百余人。
吉哈布大营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马匹是蒙人十分重要的东西,一年养一匹马的所需能养三十几个奴隶兵,十几个散兵,七八个骑兵……
骑兵全军覆没可怕,更可怕的是丢了九百多匹马,这才是让左安心在滴血的事。
“所有副将全部上马!”他一声令下。
在秦涓上马前左安将一个东西扔给秦涓,秦涓喜出望外……这是桑巴干的毡帽和他的胸甲。他麻利的将胸甲套在身上戴上毡帽。
只有一百多匹马,他们上了马后,散兵和奴隶兵只能跟在后面跑。
让秦涓欣喜若狂的是他活着,桑巴干的马儿也还活着,他吹了吹口哨那瘦小的马就朝着他奔来,马脸蹭了蹭他的脸,表现的亲昵又温柔。秦涓摸了摸它的头,不敢再耽误了,翻身上马跟上左安。
让士兵们都感到惊讶的是,左安副将让一个小骑兵上前带路,左安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听一个骑兵的话办事,这个骑兵还是个奴隶,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可是左安三思之后觉得这个孩子说的很对。
那些黑子狗其实也并没有多么厉害。
刚才在营帐内秦涓对左安说的第一句是:黑子狗既然占到了好处,不会就此离开,所以他们会在旱比沙漠上逗留,寻找下次作战的时机。
他的第二句话是:桑巴干曾对我说我若活着回来,请大人一定要抓住此时机进行反击。
桑巴干没这么说,但秦涓知道桑巴干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桑巴干的话比他一个孩子的话要有力。
他的第三句话是:我一路总结黑子狗喜欢抱团,喜欢夜间出战。
秦涓心中本已有计谋,但他咬着牙没说,他只是一个骑兵,而且在他们看来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有些该是副将去思考的事,他若抢着说了会让人心生猜忌。
他不想被人容不下。
十一岁的孩子自以为算准了一切,但忘了左安也是玲珑心窍的人物,这一切也逃不过左安精明的双目。
一千二百余人踏上旱比沙漠。
左安吩咐:“所有步兵听令披上沙黄色麻布袋,你们由其他五个副将带领,给你们两个白天的时间率先抵达秦涓所说的第五古烽燧!”
这些人里面有阿奕噶。
阿奕噶看了一眼秦涓,他下马将自己的马匹交给秦涓。
甚至他们都没有好好说话就分别了。
阿奕噶身上套好了沙黄色的麻袋,他和另外几个副将要带着步兵们跑七十五里的路率先抵达第五古烽燧
且不被敌人发现!
秦涓似乎是猜到了左安的用意。
那么他们这一支全部骑马的看似精良的骑兵,就是吸引黑子狗军上钩的诱饵了?
他没有想到左安副将会拿自己做诱饵!
他在赌,赌其他五个副将率领的由散兵和奴隶组成的一千人步兵能率先跑到第五古烽燧!
秦涓依然骑着桑巴干的老马,他把阿奕噶的马的马缰系在他的一只马镫上,这样阿奕噶的马会温顺的跟着他的老马跑。
大约在路上行了一日,秦涓想黑子狗的眺望镜已经发现他们了吧。
他们这一晚没有歇息而是继续赶路,他们这么做完全只是在以诱饵的方式掩护那一千步兵。
秦涓听到左安在安抚其他大人。
左安说黑子狗军不敢这么早对他们下手,要下手也一定是第五个烽燧以后。
其他大人不解,秦涓虽然心里清楚解黑子狗不下手的原因,但他不理解为何左安这么肯定一定是第五烽燧以后?
黑子狗军不提前下手是因为这里还未深入旱比沙漠内部,黑子狗军担心他们的援军来的快,但是黑子狗没有探听到吉哈布营的底细,他们不知道吉哈布营都快成为空营了,大将军率大军西去助托雷王。
左安回复给其他大人的,正如秦涓心中所想。
“至于第五烽燧,只是本官的直觉判定。”左安皱了下眉,抿着唇,因为不好说他没有直说,其他大人见问不出来什么了,便也没再问了。
黑夜过后,又一个白天过去了。
当秦涓看着太阳落下远处的沙山,他不禁担忧起来,阿奕噶是否抵达第五古烽燧了?
“我们还有多久抵达第五古烽燧?”有人大声问道。
“才过第四个,应该还有至少十里路。”秦涓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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