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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眼帘,看了看一旁的米汤。
    难道真的要吃些东西,喝药才不难受?
    夜屿垂下眼帘,端起米汤来。
    这米汤淘得很清,看得出已经过滤了很多遍,味道一定是极其淡了。
    夜屿有些不情愿地将米汤送入唇边。
    他忍着胃里的不适,缓缓饮下米汤。
    两口米汤下肚,夜屿手指一顿。
    “砰”地一声闷响,碗被重重放在桌上。
    夜屿站在桌旁,腰身微弯,长臂撑在桌前。
    脾胃之中,一阵阵地抽疼起来,还带着灼烧的刺激感。
    夜屿长眉拧紧,嘴唇煞白,他催动内力,双指并拢,立即封住几处重要穴位,以功法压制身体的不适。
    夜屿额前出了一层薄汗,他眸光幽深,牙关紧咬,在极力忍耐。
    片刻后,他感到胸腔中内力涌动,热流滚过,喉间腥甜。
    夜屿闷声吐了一口血。
    他毫不在意地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自嘲地勾了勾唇。
    樊叔总想让他彻底把胃疾治好。
    但他知道,胃疾于他,是不可能治好的。
    多年前,他为了修习功法,常年泡在寒潭之中,这对于常人来说,不但是挑战,也是伤害。
    五脏六腑之中,他的脾胃受伤最深。
    于是师父和白神医,便一直设法为他调理身子。
    但夜屿自己知道,除了脾胃受损,极寒极虚以外,他从心底里,对食物也有着十分强烈的抗拒。
    这抗拒,来源于七岁那年的变故。
    但这是他的秘密,要用一生去埋葬。
    夜屿站直了身子,面色苍白如纸,眸色愈加深邃。
    他本想着,这一生,不需要太长,只要把该做的事,做完就好。
    至于自己的身子,他并不是很在意。
    可如今,皇帝因为他和宁王来往的事,起了疑心。
    按照舒甜今夜偷听到的内容来看,无论是东厂,还是皇帝,都在不断地试探他。
    夜屿曾对皇帝说,自己与宁王往来,是为了找寻治疗胃疾的法子。
    皇帝现在没有动夜屿,并不完全因为相信他,而是皇帝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动他。
    但此时若让东厂抓到把柄,参他欺君,那结果就说不准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皇帝知道,他确实在治疗胃疾,这样以来,至少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夜屿待身子缓了缓,便抬步,向卧房走去。
    卧房里,下人们已经提前为他备好了药浴。
    夜屿不声不响地进来,下人们急忙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夜屿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下人们会意,依次退出房门。
    有人瞄到他衣袖上的血迹,讶异了一瞬,却也不敢问,只装作没看到,赶紧退了出去。
    只剩夜屿一人待在卧房里,满屋子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夜屿早习以为常。
    华贵的长袍、玉带、长靴褪下。
    夜屿仅着中衣,正准备迈入浴桶,忽然眸光微顿。
    中衣的前襟上,似乎沾染了一点桂花香。
    夜屿愣了愣,是她。
    今夜在巷子口,她温热柔软的身子,熨帖着他,脑袋缩在他胸前,满头青丝,在他怀里蹭得散乱。
    夜屿一向嗅觉敏锐,这淡淡的香味,应该是那时候沾上的。
    他缓缓褪下中衣,露出劲瘦的上身。
    夜屿常年习武,筋骨流畅,肌肉紧实,线条极其好看。
    他将自己埋入药浴之中。
    热水氤氲一片,雾气缭绕,周身药味更浓,水珠点点滴滴,都是久熬的苦涩。
    夜屿缓缓闭上眼,像往常一样运功调息。
    药浴的热水,一点点渗入肌肤,温温柔柔地包裹着他。
    很像那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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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安稳。
    深秋时节,寒意渐浓。
    到了早上,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茫茫的白色雾气之中。
    夜屿一贯起得很早,但今日却有些迟了。
    他一丝不苟地穿戴好暗红色飞鱼服,戴上无翅黑色纱帽,缓缓走出内院。
    行至中庭,樊叔笑意融融地迎了上来。
    “大人,早!”
    夜屿微微颔首。
    樊叔如往常一般,将夜屿的马牵了过来。
    此马是西域进贡的宝马,名叫追星,通体黝黑发亮,鬃毛茂盛威武。
    它见到自己的主人,忍不住开心地打了个响哨。
    夜屿走上前去,伸手,抚了抚它的脖子。
    追星有些迫不及待地跺起脚来,哒哒的马蹄声,充满期待。
    夜屿面色微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樊叔,今日不骑马了,换马车。”
    夜屿淡淡道,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说话的不是他。
    樊叔有些奇怪,平日里夜屿每日都是骑马去锦衣卫指挥司,怎么今日临时就改了主意?
    而且大人最不喜欢坐马车,总嫌速度太慢。
    樊叔压下内心疑惑,继续问道:“这……大人想要什么马车?老奴去准备。”
    夜屿眉宇微挑,道:“都可。”
    樊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子,正要去找人备车。
    “等等。”夜屿忽然开口。
    樊叔疑惑回眸,问:“大人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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