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动手吗?”此时巧儿站起身,握住他冰凉的手问。
楚浔抬起眼,眼中有几分犹豫。他信誓旦旦的来,却突然近乡情怯。他害怕这新土里埋葬的就是他的兄长,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接受这个现实。
此时巧儿拉着他慢慢往马车走去。一面走一面朝着陈峰点了点头,陈峰和杜仲已经拿起了铁锹。
巧儿如何不明白楚浔的心境。这种时候只能尽量让他离得远些,由她帮着楚浔定夺。
身后响起铁锹碰撞石头的声音,随后是泥土抛在土地上的声音。楚浔回头看,大家已经开始动手了。
陈峰毕竟是练家子,身强力壮。杜仲平日里花天酒地,手无缚鸡之力,乔七实在看不下去,干脆抢了他的铁锹挖起来。
天色彻底黑下来。林间的猫头鹰一声声低叫。远处还有狼嚎的回应。巧儿给楚浔裹紧了斗篷,两人一起在车上焦急的等待。
暗夜里,两人谁也不愿意说话,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巧儿……”乔七的声音顺着北风飘来。
巧儿吓得一激灵,她猛的坐起身,大眼睛在黑暗中看着楚浔问:“我去了……”
她刚要起身,楚浔却突然抓住她的袖子,犹豫了一刻,竟然自己起身跳下了车厢。
巧儿起身就追,无奈楚浔会轻功。他真的想跑的时候别人是追不上的。
只见前面那人的斗篷迎风飞舞,消瘦的身影很快来到坟前。巧儿气喘吁吁的追上去,此时脚下已经被挖了一个大坑,土里露出了草席。犯人哪里有棺材,只是用草席裹着罢了。
乔七还在卖力的挖。楚浔却大喊一声:“别动!”
挖坟的三人愣住,此时楚浔已经跳进墓穴。他跪在地上,用手指拨开冻土,一下下的寻找埋葬的尸骨。
他是怕铁锹伤到兄长,那人生前光鲜,死后也不能受一丁点委屈。
“爷……”巧儿鼻头一酸,也跟着跳进墓穴,跟着一起徒手挖。
眼前的草席大片的露出来,紧接着巧儿摸到了草席下圆圆的硬物,她知道,那是被砍下来的头颅。
草席揭开,尸身已经腐化,只剩白骨。巧儿恭敬的捧起头颅,放回原处。
楚浔满手污泥,跪在尸骨旁边。巧儿含泪跪在一旁开始验尸,一面验一面念道:“身长五尺九寸,年岁三十开外,目深、鼻挺、下颚圆润……”
她越说声音越颤,因为这些特征都和程破空完全一致。
此时楚浔伸出手在尸首的颈间拿起一粒漆黑晶莹的石头来。杜仲举着火把凑过来,只见那是一枚云子,棋子上写着“残月”二字。
这是当年程破空托付楚浔给晚娘的定情信物。一共有两枚,一枚“残月”,一枚“双星”,两人各自戴在颈间。
巧儿心下一沉,却仍是不肯认输,她哑着嗓子问楚浔:“班主身上可有旧伤没有?我要好好看看。”
楚浔怔愣的摇摇头道:“父王对他视若几出。兄长学艺的时候父王告诉他的师傅,别的徒弟都可以打,唯有我的义子,一个手指头也不要碰……”
“这……”巧儿眼前模糊,火光朦胧。她鼻头酸胀,无力的垂下了头。一滴泪珠滴落在白骨上,缓缓滑进泥土里。
“还没验明正身,哭什么哭,都给我闪开!”此时乔七举起火把,凑到那头颅前,颦着眉头仔仔细细的看。
一旁的杜仲也是心情糟到了极点,他沉着脸问:“您即没见过程班主,怎么验明正身?”
“别吵!”老爷子一面对尸首就有了大将风度。他大喝一声,杜仲立刻闭嘴。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乔七。只见他也没跳进坑里,连碰都没碰一下那尸体,直接把火把塞给杜仲,拍拍手上的土说:“请问这程班主的老家是哪里?”
大家都看向楚浔,只有楚家知道程破空的来历。
那人抬起头缓缓道:“徽州人氏,生在江南。”
“那行了,这不是什么程班主,这十有八九是个赫人。”
“啊!”
“啊……”
所有人愕然。
“爹爹你可有把握?”巧儿眼里燃起期望,起身飞快的问。
乔七插着腰指着巧儿训斥道:“你这学艺不精,忘了我怎么教你的?看人先看牙,不记得了?”
巧儿如梦方醒,脑海里出现程破空明媚的笑容,对了,他有一口洁白无瑕的牙齿。
此时楚浔也凑到跟前。两个人头顶着头看那头骨,想要看出端倪。
这个死者的牙齿也算整齐,只是眼下太黑,看不出牙齿的颜色来,无从分辨。
“爹爹,您没见过班主,怎么知道这牙有问题?”
乔七撇着嘴,不无得意的答:“这赫人和中原人的牙口不一样。赫人牙窄长,汉人牙粗短。赫人牙骨深,后槽牙一般多四颗。”
“岳丈大人可确定?”楚浔站起身,撑着身边的土地抬头看乔七。
乔七捻着胡子点头说:“这程班主若是北方人,我还有几分犹豫,毕竟赫人汉人通婚的也有,可是你说他生自江南,我就有十分的把握。”
此时巧儿把火把凑到那牙齿前面,再一次观察。
“爹爹说的对,这人的牙比程班主的要黄不少!”巧儿兴奋的说。
楚浔的手顺着土坡垂下,身子眼见的晃了晃。巧儿连忙凑过去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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