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林见鹤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子里一片黑暗。
空气似乎有些紧张。
“为何又不说?”林见鹤声音低沉。
姜漫一边轻轻揉动他的头发,一边道:“我想起,你以前总是帮我梳头发,我却一次也没有替你梳过。”
林见鹤嗤笑一声:“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也值得拿来比较?”
姜漫抿唇,轻轻道:“以后我会学梳头的。”
林见鹤似乎是诧异,拧了眉头看她:“你怎么回事?”
姜漫换了个语气,蛮横道:“我不管,日后你的头需得由我来梳,别人都不许。”
“唔。”林见鹤淡淡道,“随你。”
他掩饰什么似的端起茶碗便喝,一口喝下去,被嘴里辛辣惊到,险些吐出来。
好不容易才忍着难受咽了下去。
“陈公公怎么又放一碗姜汤在此处,找死。”他有些生气地将碗一放。
姜漫嘴角抽了抽,道:“正好替你驱寒。你就别折腾他老身子骨了。”
“林见鹤,我进京那日,你受罚,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对不对?”姜漫突然开口。
林见鹤手一顿,面色一瞬间恢复平静,道:“何意?”
姜漫缓缓道:“我进京那日,你受罚,我替你出头,背你疗伤。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你知道的,我用心不纯,我故意为之。一切不过是因为我想回家。”
说出这句压在心底的话,她如释重负。
她细细将林见鹤的发丝擦干,明明瞧见林见鹤脸色白了,却还是狠心继续道:“一开始,我是有意接近你。”
林见鹤手指攥紧,眸子里一片乌云。
他垂了眼睑,旁人瞧不清他的情绪。
姜漫却好像跟他心意相通。她将他的发丝放开,抓起他发白的指节,一根一根掰开,与自己十指相握。
她就握着他的手,坐下来,靠在他肩膀上,鼻端是他头发上清冽的气息。
“可是我对你好,是我真心实意的。”她亲亲林见鹤的唇,“以你的聪明,我要是假仁假义,你岂会看不出来?”
林见鹤薄唇紧抿,眸子垂落,落在姜漫张合的嘴唇。
“好了,言归正传。这辈子,我进京第一日,你伤成那个样子,我不知有多难过。但是我怕重蹈覆辙,不敢做跟上辈子一样的事。”她眼睛里有些湿润,“所以我狠心逃跑了。我想着,我做跟上辈子相反的事,你就不会落到上辈子那个结局。”
林见鹤眼睫一颤,目光倏地盯着她,一瞬不瞬,牢牢攫住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到最深处去。
姜漫兀自说着:“可是呢,事情有些诡异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出现了第二次、第三次。”
姜漫眼眶有些红,她吸了吸鼻子,笑道:“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心痛?第二次我还能忍着,但是第三次,我根本没办法丢下你一走了之。”
她有些生气地看着林见鹤:“你怎么能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林见鹤抿唇不语。
姜漫吸着鼻子威胁道:“林见鹤,你以后都不许那样了!”
“现在,你能告诉我,当时你在想什么?”姜漫大抵是知道林见鹤想要做什么。
但是那个猜想只让她更加心疼,更加难受。
“我说过,你只能喜欢我。”林见鹤不知何时又拿出了那柄匕首,平静道,“刀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所以你就伤害自己?”姜漫气得一口咬住他唇上。
“嘶。”林见鹤皱眉,伸手摸了嘴唇一下,淡淡道,“你是小狗么?”
姜漫抹了抹眼睛,冷哼:“我比小狗厉害呢!你以后再敢乱来,当心我咬你!”
林见鹤垂下眸子:“所以说,你逃跑,是担心我?”
他嘴唇往下压了压。
姜漫气笑了。
“这是重点吗?”
林见鹤一本正经道:“这笔账本来还待跟你算。既是担心我,不与你算便是。”
“关于梁玉琢——”姜漫只是试探着开了个头,林见鹤身上气息立时便冷了。
但是姜漫不能任由这个脓包在林见鹤结痂的疤痕底下一直存在。总有一日,它会让整条肢体腐烂,以至不得不截肢求存。
梁玉琢是林见鹤心底的一根刺。它代表了姜漫上辈子的死。林见鹤受不了。
“你知道的,姜漫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只有林见鹤一个。”姜漫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梁玉琢谁都不是。他死了就死了,我只要林见鹤好好的。”
姜漫伸手抱住他,窝在林见鹤怀里,脚边传来银炭“哔啵”燃烧的声音。
林见鹤道:“我骗你,你不生气?”
姜漫眼神清凌凌的,她认真道:“当然生气。”
她盯着林见鹤的眼睛:“以后都不许骗我,我便原谅你了!”
“当真?”林见鹤有些狐疑。
“我说话算话。”姜漫豪爽道。
林见鹤垂眸。手指仍然攥紧了,思绪漂浮,他的情绪里那股黑暗和压抑却不能因为姜漫的保证而消失。
“梁玉琢不过是个伪君子。”姜漫将他不为人知的情绪看在眼里,道,“他利用我威逼你,这是小人行径。你既已愿意退让,放弃手中兵力,只愿退隐,他答应了我们,却出尔反尔,对你出手,此乃奸人行径。他本许诺我,只要我帮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害你性命。他骗了我,猪狗不如,死有余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