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林见鹤蓦地道。他的眼睛发红,额头上很多细汗。
姜漫抿唇:“好。”
她在林见鹤的目光里转身,又回头看他一眼:“找个大一点的地方,殿里太小。我当时学了几个月才能学会,你已经很厉害。”
说完她便扭头出去,手指攥紧了。眼睛里情绪翻滚。
这天晚上,姜漫做了一夜梦。
梦里一会儿是前世父母,一会儿是于大山夫妇,一会儿又是永昌侯夫妇,还有姜柔,梁玉琢。走马观花,光怪陆离。
最后,她在林见鹤抱着自己跳崖的突然失重感中惊醒。
一身的汗,寝衣贴着肌肤,潮湿闷热。
那种心脏猛地一揪,□□往下沉,只有心脏飘在空中的感觉,像是把人的身体和灵魂撕开,身体剥落,灵魂抽出。很痛苦。
她看了眼窗外,黑溶溶的,像是墨水融进天幕,将所有的一切都溶成了那密不透风的墨色。
她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动,透过骨骼传进耳朵,听起来像是别人的心跳。有种剥离感。
一阵风哗啦吹倒了窗口插花的瓶子,瓷器碎开的声音在夜里格外触目惊心。
房门吱呀一声,阴森森的,姜漫吓了一跳:“翎儿?”
一个身影在黑暗中进来。夜色与他融为一体。
姜漫浑身汗毛立了起来,她抓起簪子,瞪圆了眼睛,那人越走越近,一声不吭,姜漫闻到什么,眼睛眨了眨,轻轻道:“林见鹤?”
“嗯。”林见鹤安静地走过来,低下头看着她,“你来。”
他像个安静的幽灵一样,抓着姜漫的胳膊,要抓着她往外走。
姜漫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
她也来不及点灯看清楚林见鹤脸上的表情。
偏偏今晚连月亮都没有。
“林见鹤,去哪?”她抓住他的胳膊,感觉不对,立刻又多抓了几下,难以置信道:“你衣服怎么湿了?陈公公呢?”
林见鹤不说话,手牢牢抓着她往前走。
姜漫怀疑他是不是梦游。可是有人梦游能走这样远?还能准确认出她来吗?
不对劲。
一路上偏偏连个宫女太监都见不到。或许是林见鹤避开了。
她试图抓着林见鹤停下。
可她一听,林见鹤就用固执的目光盯着她:“走。”
姜漫受不了那目光。她抓住林见鹤:“你要去哪,快些去。你的衣服湿了,要马上换掉。你的病还没有好。”
她被抓得踉踉跄跄地跑,眼睛一直看着林见鹤。天似乎在微微亮起来,有了一点光线,她看到林见鹤的下颌瘦削,脸色带着病气,嘴唇紧紧抿着,浑身都很凉。
她也认出了,这是去承平殿的路。
于是她抓着人走得更快:“去承平殿吗?快走。”
到了承平殿门口,她脸上表情缓缓僵滞。
值守的宫人太监,全都倒在地上,全无知觉。陈公公不见踪影。
她心底骇然,忙跑过去,没有见到血,不太像死人。
她伸手摸了摸宫女的脖子,颈动脉还在跳动。
她松了口气。
可心头那股慌张更甚。
林见鹤目光淡漠,不疾不徐抓着她进殿。
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乌云,照进这间黑暗的大殿。
姜漫看见了木头做的自行车。
光线正好穿过车轮,一半黑暗,一半明亮。
林见鹤松开攥了一路的手,走到自行车旁,回头对她道:“你看。”
他先是一只脚撑在地上,然后松开脚,踩上脚踏,车轮滚动,车子向前。
光线从四面八方照进来,照在他身上。
他专心致志地骑车,一丝不苟地盯着地面,转弯,一道光洒在他脸上。
是金黄色的。
他抬起头,看向姜漫,眼睛在晨曦中变得透明澄澈。
“我会。”他停在姜漫面前。脸色苍白。嘴唇泛红。
姜漫浑身都血液都冷了一样,口不能言。
林见鹤丢下自行车,低头笑了笑:“我会。”
陈公公面色煞白地进来,见殿里安静平和,长出一口气:“殿下?”
朝臣等了一早上,不见殿下。太师都生气了。三殿下如今正在安抚大臣。
“陈公公,殿下衣服湿透了。”姜漫把目光从那摔得与之前判若两样的车上移开。
“伺候殿下沐浴更衣,很容易风寒。”
林见鹤精神仿佛用光了,这会儿揉着眉头,整个人泛着一股暴戾,情绪很不稳定。
陈公公小心道:“殿下,可要沐浴?”
林见鹤目光奇怪地盯着姜漫看了一眼,对身上潮湿阴冷感到烦躁:“备水。”
蓦地,他视线落在姜漫脚上,幽幽道:“鞋呢?没穿鞋到处跑什么?成什么样子。”
他将殿里备着的一双自己的靴子扔到姜漫脚下:“穿上。”
“现在穿。”
林见鹤见她穿好,才进去后面沐浴。
姜漫松了口气,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吹进来的风好像扫过她心上,吹得浑身泛冷,心脏冻成了一块冰。
第96章 血红
096
陈公公将浴池一应物什备好, 躬身扶着林见鹤踏入。
“殿下昨日一夜没睡?”
林见鹤揉着眉头,肌肤如玉,眼下青黑便格外显眼。薄薄的眼睑上细细的青色血管, 眼睛无力耷着,紧皱的眉头泄露出几丝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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