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玉佩泛着润泽光芒,骆夜白摩挲几下,又想起韶棠说起婚约时的笃然语气,隐隐明白了季予然临别时那一番话的用意何在。
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回到那缠得十分细致的细布上,端详片刻,唇角微微扬起,眸底的迷雾已悉数淡去。
而后,他将两枚玉佩一一收进锦盒,上了锁,再小心放回床头的屉子。
而前院这厢,骆羽已经将食盒里的吃食拿出来摆放整齐,看向韶棠时,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写满了好奇,热情招呼道:“韶姑娘,你饿了吗?快趁热尝尝看。”
石桌上不仅布着佳肴,还配了七八样的蜜渍瓜条和甜羹。
韶棠目光扫过,微讶:“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饭菜是给我家公子买的。”骆羽弯眉一笑,略带着些不好意思,抬手指了下旁边的小食,“我家公子不喜甜食,所以这些都是我给自己买的,府里给我发的例银很多,平日里也不缺什么,我便都花在了吃食上,因为我一吃到甜食就开心,一开心就能更好地为我家公子做事啦。”
话虽如此,可素来嘴馋的少年却没再多看一眼那些诱人甜食,而是全部心思全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好奇,他实在太好奇了!
韶棠哑然失笑,“你想问什么?”
骆羽跟在骆夜白身边多年,自然是存着玲珑心思,他先斟了茶递给韶棠,而后才试探问:“方才我见韶姑娘你拿着包袱,是刚从外地过来的吗?”
韶棠点头道谢,“丰乐镇你知道吧?”
“知道呀,前些年我和公子曾途经那里……啊东边街角处有一小摊子卖的白糖糕好好吃!”他顿了下,又问:“所以韶姑娘你就是那时候和我家公子认识的?”
韶棠摇头,想起早上那人给自己开门时的情形,眸里不自觉漾起笑意,“不是,我也是今早才见到他的。”
果然!骆羽心想,事情果然就是发生在他出去的那半晌儿。
他心里有了底,也给自己斟了一盏茶,终于将一进门就萦绕心中的问题给问了出来:“那你和我家公子是……”
“这个说来话长。”韶棠想着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没打算隐瞒,“简单来说,就是父辈为我们定下了婚约,但……”
“咳!”
话未说完,旁边猝不及防响起重重的咳嗽声。
韶棠刚要问骆羽怎么了,结果见他转身捂着嘴咳得更厉害了。她忙拿起茶盏帮他重新斟了茶,问道:“你没事吧?”
骆羽摆摆手,再转回身时,双眼咳得通红还含着泪。他接过韶棠递来的茶,仰头灌下,觉得不够又自己动手再倒了一盏,哑着嗓解释:“没事,可能是我刚才一下喝得太急了。”
韶棠软声提醒他:“那你现在慢些喝。”
“嗯。”
骆羽抱着茶盏,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韶棠侧头往垂花门那边看了一眼,“饭菜都要凉了,季公子很忙吗?”
……季公子?
骆羽一时不慎又被呛住了,这回不待咳得撕心裂肺,他直接拿起茶壶咕咚咕咚往嘴里倒,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一壶花茶喝了个干净。
稍稍缓解后,他后怕地拍了拍胸口,直接端起茶壶往回走,“韶姑娘,你且在这等等,我去重新给你泡一壶。”
要了命了!接二连三的消息砸得他头晕脑花,现在必须一个人冷静一下。
所以现在是他们家侯爷好不容易老树开花,结果心仪的姑娘是季公子的未婚妻?而且人家姑娘将他当成了季公子?不会以后真的季公子回来了,他们两人还要为此大打出手争的你死我活吧?
骆羽甩了甩头,想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但好像没什么用,还差点因用力过猛而撞上了廊柱。不过经这一番刺激,再回来时他倒是老实了许多,兴致满满地给韶棠介绍起临安城的各家美食,旁的一句话都不敢多问,生怕一不小心就坏了他家侯爷的大事。
是以,当骆夜白走回前院时,远远就看到了韶棠和骆羽相谈甚欢的画面。
她眉眼含笑,在那一瞬,如暖阳一般晃人心神。
骆夜白缓步而行,在骆羽的身后的站定,还未开口,就已经让骆羽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忙不迭站起来,“哎呀,我今早好像忘了给后院的花儿洒水了。”
话音一落,人也随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韶棠没忍住掩唇低低笑了一下,而后看向身侧之人,清眸流盼,声音柔软:
“季公子你来啦。”
骆夜白脚步一顿,到了嘴边的话又瞬息被噎了回去。
第6章 正房
春风起舞,点点碎芒洒落在他的周身,一贯冷淡的眉眼也跟着染上了暖色,只不过抿成一线的薄唇到底还是泄露了几分难言的情绪。
像是有些不大高兴?
韶棠不确定他是遇到了棘手的难题,还是扯到了手上的伤,软声询问:“季公子,可是伤口又疼了?”
“……”骆夜白轻咳一声,“不是。”
韶棠狐疑地瞄了一眼他的胳膊,不想正好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一虚,急忙撇开脸,嘟哝着:“饭、饭菜都凉了,快吃吧。”
说着她便坐了下来,头也垂得低低的,一口接一口抿着花茶,直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茶盏移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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