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得泪眼朦胧,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躺床上了,忽然意识到,舅舅要走了,母后同意吗?大抵是长姐如母的缘故,他母亲总是三句话不离舅舅,事事体贴周到,管束的也严格。在皇帝还小的时候,还吃过舅舅的醋,甚至负气的说过,“舅舅才像是你的亲儿子,我就是你捡来的。”为此,他还挨了母亲一耳光。
这么一想,脑子激灵了下,他将舅舅的信从头到尾又看了遍,终于知道心里头那股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舅舅自始至终没提到他母亲一个字。以往,皇帝左耳听他母亲念叨他年轻,经验不足,遇到大事一定要找舅舅商量,要敬重舅舅,并且要他发誓这辈子都会对舅舅好。右耳就会听舅舅说:“没事别老惹你母亲不高兴,她身体不好,多顺着她点。”
这次,这是怎么了?舅舅都要走了,竟然没有老生常谈的叮嘱一句“好好孝顺你母亲,不要老惹她生气”,这不像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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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什么?”白玨的手心无端出了一层汗,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对面的人。
顾长思被小白花压在身下,伸出两只胳膊够住白玨的一条腿。
一辆马车挤了六个人,空了一辆马车,还有两辆装满了行李。孩子们非要跟他们挤在一起,王迟,连翘,顾长思都是乖孩子,挤一点也就算了,偏小白花上辈子是猴子转世投胎,一刻都不得闲。他是那种喜欢谁就缠着谁的性子,就这点来说,真像是白玨亲生的。
他和顾长思闹得凶,后者被他压住,又笑又闹又急,张口跟白玨呼救,“娘!你救我!”
顾容瑾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怀里圈着白玨,一副天塌下来他都不管的架势。此刻也睁了眼。
白玨还以为顾容瑾同长思说了什么,匆忙回头看了他一眼。
关于白玨是长思亲娘这事,二人想等一阵子,等关系再融洽一些告诉他,毕竟就连白玨自己都说不清怎么活过来的,他们怕孩子刨根问底,越解释越混乱。
有些时候有些事,除非别人愿意相信,否则真很难说清楚。不然像季崇德那样,认定他们疯了,或者认为白玨不怀好意,更麻烦。
对于顾容瑾来说,巴不得他们都认不出白玨。他被误会非议不要紧,只要不再将阿玨分出去,谁都要来占用她的时间。
“什么娘不娘的,她是你后娘啊!”小白花记吃不记打,什么都敢说。
白玨倾身去打他,谁知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猛然刹住,刚好经过一个深坑车夫没注意,一边车轮陷了下去,白玨身形一滚,后脑勺撞到车上,“咚”得一声,淹没在孩子们的大呼小叫声中。
车外传来徐达的声音,“太尉大人不告而别,还真是狠心啊。”
马车内本就拥挤,顾长思翻身起来,和小白花横在中间,就将扑过去的白玨和顾容瑾隔开了。
白玨捂着后脑,脑子里似乎闪过一个场景,眉头不自觉的皱紧,她伸出手想拉住顾容瑾。他已经打开车帘,下了马车。
顾容瑾和徐达的交涉很不愉快,在他还是太尉的时候,他还能抖一抖官威,如今他已是白身。徐达要强押他,他也无可奈何。
原本,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离开,不想毁了多年的姐弟情,可是……他回头看了白玨一眼,于无声中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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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人生,舅舅的前半生被我们拖累,过得并不好。如今他能解开心结,有他自己想过的人生,我们应该成全他,为他高兴,你不能再控制他了。”皇帝又气又无奈,感觉跟他母亲根本说不通。
地上到处都是砸碎推倒的物件,太后发了好大的脾气,皇帝牛脾气上来,跟他母亲怼上了,分毫不让。
宫人们吓得都退到了外边,除了太后贴身的嬷嬷尚留在内殿,不过也是跪在一边,头都不敢抬。
李盛的性格很像先帝,小时候不显,现在长大了,越来越像。关于这点,顾姝看得分明。大概是孩子的爹并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生下的孩子就差了些感情。顾姝对这个儿子更多的是责任和义务,没什么母亲对孩子天然的喜爱。换句话说,顾姝看他,第一反应会想到他是个皇子,而后才是自己生的。
李盛只隐隐约约觉得母亲对自己不如对舅舅亲近,甚至还吃过醋。不过这醋意实在有限。只在母子俩有矛盾的时候被他拿过来说嘴,挤兑他娘,后来被他娘一个耳光也打飞了。至于小舅舅那,他是一点意见都没,且不说顾容瑾这个舅舅当的委实像个大人,合格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李盛本人也是个心如碗粗的疯小子,小的时候跟着白玨屁股后头疯跑玩耍,还拜了她当师父,至今,白玨在他心里都是不容亵渎的存在,也是他长久的埋在心里的愧疚。
“控制他?我几时控制过他了!”太后怒极,不像和顾容瑾争吵的时候,她会气得快断气的样子,又是咳又是晕。
因为她知道,亲儿子不如亲弟弟在乎她,关心她。
“母后,舅舅不在这里,你不要装了。”李盛的眼中射出冷意。
顾姝一怔。
李盛大概是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怒不吐不快,话都到嘴边了,看到跪在一旁的嬷嬷,又生生止住了。
“母后,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说,但是我知道。你别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算是当初有不懂的地方,如今到我这个年纪,什么东西一推敲也都明白了。我不说,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我不想舅舅再受到伤害。母后,儿子也奉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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