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阴冷地笑了笑,“够了。”
若要过水路,如何也绕不过漕帮,早在平三藩之时,漕帮畏惧朝廷之威,递书向皇帝投诚,这些年安安分分未出幺蛾子,更未作出打劫官银、官盐等牟利之事,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下,帮主欠他恩德,却也绝无可能帮他复仇,不插手的承诺看似微不足道,但舵主摸得很是清楚。
兔死狐悲,难道他们就不慌张,就不害怕?
即便天地会逐‘天地’,漕帮逐利益,但从根本上看,他们都是一类人,是对朝廷有威胁的存在!
如今总坛覆灭,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漕帮呢。
舵主笑了几声,缓缓走入内堂。他闭起眼,从衣领抽出一串吊坠,吊坠里边刻着女子小像,依稀可见浅蓝衣裳,身侧垂落一条辫子,历经长年累月的摩挲,面容已然模糊。
南巡……南巡……
他睁开眼睛,痴痴地低头看,过了许久,才又珍惜地塞回衣襟。
——
紫禁城,毓庆宫。
戴梓秘密研制战车去了,没了胡须花白,挺会唠叨的老人家跟在身边,弘晏觉得怪寂寞。寂寞只是一瞬间,立马要到除夕夜,弘晏抛开属于上司的惆怅,高高兴兴前去逗妹妹,在额娘跟前撒了会娇,随即面带微笑回了小院。
只是看到临门的一瞬间,笑容即刻消失不见。
被主子这么看着,临门心里苦。
他抖着手,递出一封沾满梅香,瞧着极为雅致的信笺,“主子,三爷前日送来的知音信,您没拆。今儿您可要看看?”
第117章 除夕 一更
从前的弘晏与三爷往来不多。
可就在前些天,状况发生了改变。
弘晏自认为深谋远虑,却没料到大伯与三叔是不同的个体,有着不同的个性。换成大贝勒,哪会想到知音这个名号??
长辈总不好拒绝,直面三爷的执着,弘晏觉得躲不过去了。
他发挥前所未有的忽悠智慧,四两拨千斤,没有答应知音这回事,却答应教授三爷新式画法。回头把心得附在一张纸上,写得分外详细,包好让人送去三贝勒府,附加礼物还有几根炭笔,几幅教学图画,算是大功告成。
除此之外,将心得誊抄好多份,递到皇上案前,建议刑部大理寺进行一场紧急培训,用于抓捕逃犯,提高准确率。
没了戴梓这个横亘祖孙两方之间的‘矛盾’,皇上心情好,同样明白此法对维护社会安宁的用处。有意遗忘那副《温泉养猪图》,皇上很快吩咐下去,相关人士开始热火朝天地学习画法,另一头,三爷已然学有所成。
三贝勒的书画天赋毋庸置疑,关于素描,学会不是难事,学精才是难事。参透理论之后需要大量练习,足够占去胤祉大部分时间,弘晏以为了却一桩心事,不必多出一个知音,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三爷开始给他送信了。
起始询问对素描光影的困惑,等到弘晏详细解答,对方像是收到鼓舞一般,送信的频率增高不少。慢慢的,撇开学术交流,开始同他拉关系,套近乎,亲切地分享日常,末尾不忘附上一首风格浪漫的诗词,说请知音品鉴,知道的以为信笺,不知道的以为情书!
笔友太过热情,弘晏不得不礼貌性地回应,如今来到骑虎难下的境地。
一封不回,两封不回,三封还能不回吗?
望着那沾满梅花香气的信笺,弘晏深深感受到端水大师的痛苦。
“……拆。”
——
三贝勒府。
三福晋哄好弘晴,面带笑容看着儿子入睡,不到片刻,跟前侍候的嬷嬷匆匆而来,附在她的耳旁说了什么。
三福晋神色一顿,动作小心地起了身。
扶着嬷嬷的手走出内室,三福晋沉下脸,面上隐隐含怒,“爷前日没来正院,昨儿也宿在书房,竟不是为了朝事,而是尺素传书。非是后院那些格格,可查出信件的去处?”
梅香,梅香……呵,胤祉竟还折来一枝梅,生生被她看见了。
嬷嬷愧疚地摇头,低声说道:“那头瞒得很好,丹青嘴又严,老奴探听不出。”
贴身婢女无一例外,在心底暗声怒骂,不知哪里来的小妖精,勾得爷如此魂不守舍,生生破坏了爷与福晋琴瑟和鸣的情谊。不论是别院藏娇的外室,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剐的都是她们福晋的肉,忒不要脸面了些!
三福晋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眸光冷了下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冷笑道:“好啊,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既是探听不出,那就别探了,爷迟早要同我说道的。今岁就是选秀,她想进府,还能绕过嫡妻不成?”
嬷嬷神色悲戚,“福晋……”
“一直以为爷待我不同,哪知皇子福晋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三福晋止住她的话,喃喃道,“大嫂是彻底想开了,四弟妹苦尽甘来,五弟妹别提有多滋润,你说,如今轮到了我,爷可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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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脚步渐渐临近,除夕这天,京城落了雪。
毓庆宫布置得极为喜庆,上上下下发了一个月赏钱,弘晏穿了暖和毛衣,套了金黄外褂,头戴太子妃亲做的瓜皮小帽,衬得面颊红润,眉目俊秀,身型意外的不臃肿,像是脱离了圆球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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