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山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怔然失神。
吏部尚书苏弘道睁开一直紧闭着的老眼,颤颤巍巍地走到大殿的正中央,然后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盖了徐望山一个耳光。整个大殿安静极了,静得能听清此起彼伏地倒抽气的声音。
徐望山捂着脸,呆呆地看着苏弘道。
“孽障!到了这最后关头,你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娃儿懂事!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你还在算计什么?当初老夫一力助你升迁之时,万万没有想到,终有这一日,你也会被权利迷了心窍,失去本质!安荣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后悔自己瞎了眼睛!”
徐望山对着苏弘道跪了下来,低着头,“岳父大人……我……”
崇政殿上的众官员再次震惊。苏弘道这个一直不管事,可有可无的吏部尚书,居然是徐望山的岳父?人人都只知道,徐望山的妻子早逝,之后再也没有续弦。没想到此女竟然就是苏弘道那个曾经名震京城的,与宇文皇后齐名的苏安荣。
“快快御敌!”苏弘道的声线有丝不稳。
“岳父大人……”
“快快御敌!”苏弘道拔高了声调,双目圆睁,老迈的身体微微发抖,“你别忘了当初在我家许下的誓言!若违此誓,自当卸去所有官爵,天地不容!”
徐望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苏弘道,二十年了,终于……他缓缓地站起来,转身对报信的士兵说,“传令,御敌!”
“是!”士兵振奋,抱拳行礼,匆匆地跑出了大殿。
崇政殿上的官员纷纷地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谈论这件奇事。荀香看着近旁的苏弘道,内心一阵唏嘘。这,是不是也算是先皇安排的最后一道屏障?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苏弘道从未与徐望山相认,徐家和苏家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苏安荣又是怎样的一个传奇女子,居然能让徐望山在最后关头,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苏弘道走过来,为荀香松绑。荀香轻声说,“谢谢大人。”
“皇宫的马厩里面有快马,赶到南都郡只需一日。飞鹰骑打战,一向如疾风闪电,这对于你来说,不是难题吧?”
荀香为难地说,“大人,恐怕那些兵将不会听我的。”
苏弘道看向徐望山,用命令的口气说,“把兵符交出来!”
徐望山皱了下眉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兵符,抛了过来。荀香接到兵符,二话不说,几步出门离去。她有预感,这是她此生的最后一战。
☆、第九十九本经
近畿军营有八万将士,但平日里朝廷养兵,甚少操练。所以这支大军的战斗力不要说跟飞鹰骑媲美,就算是与当年全盛时期的三大军相比,都不值一提。何况近畿军近十数年来,全无作战的经验,最近的一次作战,便是当年的宇文之变。
荀香到达军营之时,天刚刚擦黑,营地里面点起火把。大敌当前,军营里面却一团乱,巡逻的士兵犹如惊弓之鸟。
守卫营地的士兵看到荀香过来,出手拦截,“什么人!”
荀香也没有时间跟他们废话,把手里的兵符高高一举,那两个士兵连忙跪在地上。
帅帐里头,几个大将都束手无策。敌军双倍于自己,而且占据南都郡,有充足的补给,根据经验判断,天明之时,敌军将会发动第一次的进攻。然而刚刚才收到凤都方面要求御敌的命令。临危受命,结果难以预想。正在几人苦无对策的时候,帅帐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走了进来。
“你是什么人!”
“有刺客!”
荀香一边亮出兵符一边说,“我乃大梁皇帝麾下,飞鹰骑主帅沙无寻。大佑皇太子与大梁皇帝商定联合出兵镇压叛乱,援军不日就会抵达。”
几个将军都半信半疑地看着荀香。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说,“我们没有接到任何的圣谕!”
“圣谕明后日就会抵达,这兵符总不能作假吧?”荀香把兵符押在桌子上,转身去看挂在墙上的牛皮地图。一个将军大着胆子上前拿起来看,确认之后说,“确实是兵符没错。你,真是沙无寻?”
“我说是,你们若不信,我也没有半分办法。废话不多说,明日天一亮,对方肯定会发动第一次进攻,你们可有对策?”荀香环顾左右,“刚才我进来之时,见巡逻士兵神色慌张,整个营地一片混乱。如果不稳定军心,如何能够打战?”
荀香话音刚落,外面的营地里就起了一阵喧哗声。过了一会儿,有士兵在门外说,“将军,将军不好啦!”
“什么事?”
“有几个士兵试图逃跑,打伤了守卫营地的士兵!现在军营里面一团乱了!”
几个将军还未做出反应,荀香已经掀开帘子冲了出去。她就近跳上一匹马,径自掠过几个还在往营地外跑的士兵,冲向最前头的几个逃兵。待拦在那几个最先逃跑的士兵面前,她从马背上的箭囊里取出三支箭,对准眼前的人,二话不说就射了出去。
三声惨叫之后,三个人立时倒地不起。
其余的人都惊呆了,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惊恐地望着荀香。荀香驾马逼近他们,威严地说,“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她的声音不大,却因为隔着面具,在暗夜的营地里有一种幽冥般的压迫感,闻者无不毛骨悚然。那些还准备逃跑的士兵,乖乖地掉转头回到营地,其余的,就算刚刚曾经有一瞬萌生此念,这一刻也全部打消了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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