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答应过她,若是她有需要,他一定会尽力相帮。是他违背了诺言,违背了儿时的约定。他是个不称职的表哥。
“笛子仙,你身上的味道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啊。”荀香虽然流着泪,但也不忘打趣。爹娘都死了,左叔又离开了,这世上的亲人,只剩下表哥和姨娘两个。
“香儿……对不起……但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过得很好。听说你当爹了,恭喜你。”
“我的孩儿在等姑姑给他买长命锁,梳头发,一直等着。”
“好,我过两天就给他买,买一个大大的,一定能让他长命百岁。”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居然还能好好地聊天,旁边的人见了,真是哭笑不得。淳于翌低声问徐仲宣,“战事如何了?”
徐仲宣回过神来,禀报道,“已经打到越州府了,在皖亭山一带驻扎。兵力已经达到了十五万。”
“这么多?”淳于翌皱起眉头,“凤都有多少兵力?”
“禁军总共两万五千人。”
淳于翌摇了摇头,扶着顺喜往宫内走,“差太多了。你爹还是不肯把近畿军的兵权交出来吗?”
“臣跟父亲谈了两次,父亲说一定要等太子回来再谈。”
淳于翌嘲讽道,“国难当头,真亏他还有心情跟我谈条件。幸好你跟奕宸出淤泥而不染,可堪重用。”
徐仲宣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好为徐望山辩解什么。
荀香和萧沐昀从门外进来,看到徐仲宣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荀香问淳于翌,“战况如何?”
“已经到了越州。”
“再往下,就是近畿军营驻扎的地方了吧?”
“嗯。炎氏手上有十五万大军,就算近畿军营肯听令,也不过八万人之众,对方两倍于我,十分不利。更何况现在近畿军营兵权在徐望山手中,他迟迟不下达命令,让大军备战,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恐怕损失惨重。”
荀香又问,“月山军为什么不能调回来支援?”
殿上安静了一下,众人都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她。她不觉有异,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萧沐昀答道,“月山军是大佑北边的屏障,一旦离开鹰城,大梁皇帝肯定挥师南下。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更是一场劫难。”
“如果能说服他不在内乱平息前出兵呢?”
徐仲宣否定,“我们没有能够与萧天蕴交换的条件。除非……”他看着荀香,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估计说出来,太子殿下会把他痛骂一顿。
荀香其实也知道,这筹码无非就是自己。如果自己肯跟萧天蕴回大梁,也许不止是上面那个条件,别的条件他说不定也会答应。但是……荀香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查看地图的淳于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回再回大梁了。
“仲宣,你为何不把话说完?”淳于翌头也不抬地问。
“臣不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用不到那个条件。只要萧天蕴来凤都,我自然有别的方法,让他不插手我们大佑的内务。”
徐仲宣和萧沐昀异口同声地问,“什么办法?!”
“你们暂时还不需要知道。”淳于翌收起地图,把顺喜叫来,“你为……沙姑娘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顺喜犯了难,“敢问殿下,何处合适?瑶华宫已经被封了。”
“住在倾樱阁吧。”
殿上众人皆是一愣,荀香更是吃惊。传说中,那个东宫除了承乾宫之外,最好的宫殿吗?她在当太子妃的时候,都没有荣幸住进去。想不到时隔四年,居然以一个不相干的身份,住了进去。
“殿下,您说的是,倾樱阁?恐怕太子妃那边……”
“我的决定,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你照做就是了。”
“是。”
顺喜带着荀香走出承乾宫,黄一全是石阶下面上来,看见荀香愣了一下,也顾不得许多,直冲入殿中,“殿下,皇上不好啦!”
“是死了么?”冷酷到极点的声音。
黄一全跪在殿上,“求您无论如何去看一眼吧!皇上好像有话要跟您说。”
淳于翌顿了一下,只淡淡地说,“黄一全,你准备后事吧。我不会去的。”
黄一全抹着泪从宫中退出来,顺喜递了手帕过去,“师父,别难过了。太子和皇上的结,这辈子怕是解不了了。”
黄一全连连摇头叹气,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身旁有人说,“黄总管不如带我去吧?”他愣住,看着荀香脸上没有温度的笑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荀香笑着说,“将死之人,没有人送终也怪可怜的,不如我替太子去送送他?”
黄一全本能地想要拒绝。他仍然还记得当时皇上是如何地放弃荀梦龙和驻守在敦煌的大军的。他也记得从皇上手中发下的圣旨,要把从敦煌来就京中求援的将士全部处死。荀家被抄,荀梦龙之妻死在流放的路上。荀香和皇上之间,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啊。
“黄公公放心,皇上都要死了,我绝对不会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因为好歹曾经是一家人,不忍心见他太凄凉了。”
顺喜对着黄一全点了点头,黄一全这才答应,“好,请跟奴才来。”
太清宫还是太清宫,皇帝的寝宫。只不过这名义上的帝王之宫,现下只能用冷落寂寥来形容。夕日威风凛凛的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将死之时,只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何其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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