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稍稍往后退了一些,却仍是把荀香锁定在攻击范围之内。毕竟荀香手里的是当朝太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荀香看向张广良,眼神冰冷,满是杀意,“我只再说一遍,统统退开,放我们走!”张广良不寒而栗,连忙下令士兵往后退一些,却仍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他们走。这个时候,淳于翌说,“你们都退开。”士兵们这才让开一条路。荀香调转马头往山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地说,“你们记住,不准向前一步,进一步,我便剁下他一根手指头。剁完十根,我立刻就杀了他!”
张广良命弓箭手拿箭来,想要射杀荀香,却因为荀香跟淳于翌靠得太近,他怕误杀太子,终是作罢。
刘济州问,“张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太子在他们手里,对我们大大地不利啊!”
“刘知府,你赶快写一封到凤都。这次恐怕要护国大将军亲自出马才行了!”
荀香带着淳于翌跑到哨台的地方,山贼们都欢呼雀跃地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淳于翌扯下吗绑起来。罗山走到荀香身边说,“真有你的!那么多人你都可以把人掳来,有了他,相信那些官兵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罗山回头问淳于翌,“快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着官兵围剿我们?”
淳于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荀香。他的表情十分安宁,就像一个行将枯木的老人,面对大海
,回想一生都没有遗憾般。他的容貌已然俊美,只是有了一些不符合年纪的沧桑,尤其是他头上那一缕亮眼的白发,模糊了他本还春华正茂的年纪。荀香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轻轻地别开眼睛,“罗山,他交给你们处置。”
“好嘞!”罗山和一群山贼押着淳于翌往山上走,淳于翌一边走,一边回头,只是看着,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这好像是一出沉默的戏,没有任何台词。旁观的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场戏,只有演戏的人才知道,谁在与自己对戏。千山万水,几转经年。曾经都无比希望能够打破时空的阻隔,只为能站在对方的面前,看一眼他(她)是否安好。可这一眼,仿佛是能迈出的仅有一步。他们站在悬崖的两端,中间隔着万丈深渊,终是相见不如不见。
荀香回到山寨,左奕青和绿珠都在空地上等着他。罗山等人高兴地坐在一边,谈论那个新的俘虏。
绿珠走过来,挽住荀香的手臂,看了一眼后方的一处小屋子,意思是那个人被关在那里。
左奕青用手转着轮子来到荀香身边,“小姐可还记得那个人。”
“自然记得。”
“那你没有忘记老将军的性命和数十万荀家军的鲜血吧!”
“是,没有忘。”
左奕青激动地说,“那你可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个狗皇帝!自古父债子偿,在那里面的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今天,我就要替将军,还有弟兄们报仇!”他说完,转着轮椅就要往那个小屋子行去,荀香连忙上前拦住他的去路,绿珠跪在左奕青的面前,“左将军!求您不要!那个人对于您来说,也许只是仇人,但对于小姐来说,也是她的夫君啊!”
夫君这两个字,犹如重石一样砸在荀香的心里。没错,她对他和他爹是有难以泯灭的仇恨,但同时她对他也有难以言说的深情。毕竟那段共度的时光,是她此生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日子。他的好,不能被皇帝刚愎自用而酿成的恶果抹杀。他是她的夫,此生唯一的一个男人。
“小姐!”左奕青在等着荀香拿主意。
“左叔,我是恨所有淳于家的人,可是,就算你为了山寨里的弟兄,也不能杀他!军队还在山下,随时有攻上来的可能,他是我们唯一的护身符!”
“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
“好,那你就证明
给我看!”左奕青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来,递给荀香,“我可以不杀他,但他落在我们的手里,也不能便宜了他。只要你给他一刀,我便饶过他的性命!”
绿珠惊叫道,“左将军!”
“小姐,这是我最后的退让!若你今天不给他一刀,我只有以死谢罪,去九泉之下向老将军请罪!怎么选择,你决定吧!”左奕青别过头去,用无比坚决的口气说。
荀香知道左奕青的用心。他觉得荀家后人跟大佑皇室有血海深仇,一定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一刀,与其说是给淳于翌的惩罚,不如说是要她拿出一个证明来。证明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亲爹是怎样惨死,狗皇帝是如何地不仁不义。她如果不做,就枉为人女,枉为数十万荀家军的小姐,也不再是值得他左奕青追随效忠的人。
“好,我去。”荀香接过匕首,转身就往小木屋走,绿珠跪在她身前,死死地抱住她的腿,“小姐,您不能!您不能啊!”
“绿珠,你松手。”荀香无比冷静地说。
“您会后悔,您一定会后悔的!!”
荀香把绿珠拉开,猛地推开了小木屋的柴门。淳于翌被绑在木桩上,本来静静侧头看窗外的阳光,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缓缓地展开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就像辛苦攀登了很久的高峰,终于迎来第一道曙光。那光芒烧灼着她的心,让她拿刀的手第一次有些颤抖。
她慢慢地走入屋中,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紧紧地抿着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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