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裴家的小子生来就是极其乖张的个性,从小被千人宠万人爱,他喊皇帝叫哥哥,喊丞相干爹,喊御史大夫为舅舅,他的母亲还是礼部尚书。所以,平日里,裴小子杀个人放个火什么的,旁人除了不知死活地帮忙,没有任何人敢阻止。偏生这个孩子长得美极了,像是画上的仙童,叫人看了一眼,忍不住还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恨不得这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
此时,天字号包间的门口,被几个武艺高强的家丁牢牢地守住。他们是阮吟霄和楚荆河两个人经过吵架,分裂,和好,再吵架,再分裂,再和好之后选出来的人尖儿。他们严阵以待,防止这些围观的百姓突然发疯似地要冲进包间里面去,只为看自家的小少爷一眼。
裴家小子有很多名儿,什么沈大,小魔王,小骗子,大裴,裴小子,各种各样。不过他娘给他起了个有点怪怪的名字,叫沈怀光。他顶不喜欢这个名儿,什么都光了,那还剩什么?但母亲大人执意,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从了。
当然,关于亲爹这个问题,他以前是很热衷的。后来看母亲好像不大愿意提起,就不敢再追问了。他虽有个顶顶好看的干爹,但那毕竟是干的,总也没有亲的滋味来的好。
“小少爷,小的可以进来么?”门外有人敲门,是醉仙楼的掌柜。
裴小子给贴身的侍从铁蛋儿使了个眼色,铁蛋儿便过去开门。
掌柜的带了一个女画师进来。那女画师一见到裴小子的模样,顿时震惊非常。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只在南朝见过少年崇光皇帝的画像时惊艳过那么一回。这次看到活的,顿时心痒难耐。这么粉雕玉砌的小人,父母该是如何的绝色啊?
裴小子很斯文地吃着糕点,把手里的易经翻了两页,就扔到一旁。四书五经太无趣了,他三岁时就能背全了。发现有人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看,他不悦地瞥过去一眼,“喂,你看够了没有?要画就快点!我还得去找刘老头下棋呢。先说好了,不许画得一模一样,卖的价钱,我六你三。”
女画师咂舌,也顾不上讨价还价,“还有一成呢?”
“捐给城里的医馆或者做善事,你自己决定。”裴小子见女画师只顾一个劲地点头,便随意地摆了个姿势,“快点快点,铁蛋儿,点一柱香。香点完,本少爷就走人。”
女画师哪里还敢怠慢,匆匆忙忙地拿出纸笔,泼墨挥毫起来。
一旁的掌柜眉飞色舞,想多说几句好话讨这个小祖宗欢心,好多进些银子,忽听得外面起了喧哗。跑出去一看,见是李元通和李元淑两兄妹上楼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李元通早年便做了礼部侍郎,前年本来稳稳当当地要升作尚书,可裴凌南忽然不在御史台干了,去礼部倒插了一脚,成了他的顶头上司。李元通不服,但皇上定论,太后拍板,他不服有个鬼用!
李元淑就更惨了。本来在宁王那儿就不得宠,还偏偏生了个女儿,这下在宁王府越发不得志,连见着生了儿子的南宫碧云都得矮上三分。本来吧,生个漂亮女儿,以后嫁个好人家也就是了,谁知裴凌南一下子生出了一对天下罕见的龙凤胎,她那只能算中等姿色的女儿,根本就没有裴家的丫头来得有风头。
据说那沈阡陌才四岁,来提亲的人已经要踏破裴家的门槛了。
这下冤家路窄,分外眼红。
李元通在朝为官,还懂些利害关系,本不想惹事,李元淑就没那么大人大量了,径自走进天字号包间,冷嘲热讽起来,“哟,我当是谁这么大的排场,原来不过是个没有爹的臭小子。我要是你,肯定羞愧地躲在家里,每天都不出来!”
李元通见对方人多势众,气势上不能被比下去,便也加了一句,“沈怀光,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裴小子本来正在闭目养神,听到两位不速之客的话,忍不住笑了。他一笑,好似千树万树梨花开,晃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你,你笑什么?”李元淑狠狠地拍一下桌子,怒火狂烧。没见过四岁的小子这么狂的!
“你现在是在比谁拍桌子大声么,老妖婆?”裴小子懒懒地坐起来,用手帕仔细地擦着犹如葱白般的手指,“你那个丑八怪女儿昨天把口水滴到我身上,脏死了。”
“沈怀光,你这个小兔崽子!”李元淑要发作,可是裴家的家丁牢牢地围着她,她下不了手,可又不想来一趟只是自取其辱,便又道,“你爹死的早,你就没有人管是不是?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帝王之相?看看你娘那勾三搭四的德行,就知道你将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小子眸光一暗,脸上的笑意却更深,无端地让李元淑打了个寒战。
“你盯着我做什么?”
“老妖婆,你以为拿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诋毁我娘亲,我就会生气么?本少爷时间很宝贵,懒得再跟你啰嗦。”裴小子径自跳下凳子往外走。铁蛋儿狠狠瞪了李家兄妹一眼,连忙跟了上去。别人不知道,他铁蛋儿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臭女人戳到少爷心中的痛处了。
女画师看着只完成一半的画,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求来这个机会,这下可没法向崇光皇帝交差了。
皇宫内,少年皇帝接过郭承恩递上的信函,嘴角有了抹微笑,“你去把丞相和礼部尚书召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