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则隐藏在全副武装的玄色斗篷下,只隐约瞧见露出的一角衣袍,缎面精致,是皇室青睐的绛紫色。
陈愿陷入深思,又听苗服男子说:“放心,我早就承诺过你的母亲,我巫梵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如今世子来验收结果,还满意吗?”
他的嗓音沙哑,像被火烧过。
陈愿下意识看向巫梵口中的世子,他伸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孔,正是那秦楼的主人萧遇之。
陈愿:哦豁。
“你问我满意吗?巫梵,我来这儿,是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人。”萧遇之声音冷沉,警告道:
“萧元贞是高太后的爱女,她生中蛊毒,只会让朝廷越来越重视遥城这场祸患,届时别说你,就连我那隐于尼姑庵,与青灯古佛为伴的母亲也难逃干系。”
萧遇之的生母容华长公主是已逝萧梁帝的胞妹,十年前就遁入空门,外人只当她无欲无求,却不知道容华长公主同永平侯合离的真正原因。
只因萧容华想要谋反,她以为高太后可以辅佐朝政,凭什么自己身为正统的皇室血脉却要屈居人下,野心被永平候发现后,萧容华以修佛为名,请求这位刚正不阿的大人手下留情,别上报她豢养私兵的罪证。
夫妻一场,永平侯应了,条件是让萧容华远离金陵,安于徽州。
萧遇之选择了跟随母亲。
在痛失初恋江初月,又再次无力挽留安若后,当初少年青涩,一颗心柔软的小世子彻底陷入不甘的漩涡,他去跪求自己的母亲,想得到佛祖的解惑。
那日,群山如黛,白云飘远的空山中,萧容华扯断用来修行的手串,露出平和面貌下的野心,告诉自己的儿子:“你没有错。”
“佛哪里会救凡人?你想留住心爱的女人,就先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萧遇之到底是她亲生的血脉,骨子里有着和母亲一样的野心。
而他们的第一步,就是继续养兵。
或者说养“鬼行尸”。
这事交给巫梵,以遥城为据点。
巫梵是被苗疆一族驱逐的罪人,他侥幸死里逃生活了下来,流落徽州,欠萧容华救命之恩,也成为了容华长公主的裙下之臣,哪怕那个女人比他大上许多。
可他既然敢觊觎族中的圣女,就敢和假尼姑偷情,横竖巫梵已经死过一次,他仅剩的良知和怯弱早就葬身在火海,只留下厉鬼皮囊,蛇蝎心肠,是真真正正行走于世间的疯子。
察觉到萧遇之的不悦后,巫梵冷笑道:“萧元贞是个意外,至少我放过了姜昭,又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了她的小姑姑,至于那个王老头……你放心,我迟早会把他抓回来。”
“巫梵!王老头全程参与,知晓所有内幕,别忘了就连你的虫卵,也是下在他的酒里面。”萧遇之沉着眉眼道:“王老头既然选择了与你合作,你就应该顺水推舟把责任抛过去,拿他谢罪,别留下把柄,你听明白了啾恃洸吗?”
青年俨然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陈愿发现,萧遇之眼底再难寻到曾经的模样,连玩世不恭的轻挑都不见了。她一时间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多,唯一庆幸的是,昭昭果然有女主光环。
连巫梵都对她生了恻隐之心。
“萧遇之,你怎么跟后爹说话的?”听到年纪相仿的青年语带训斥,不守礼法的巫梵目光变得阴冷,似蛇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萧遇之手背汗毛倒竖,拉开距离道:“你幸好没动姜昭,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的未婚妻?”
巫梵递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唇边的笑很不屑:“就算是皇帝的女人我都不怕。”
萧遇之摇头笑笑:“无知。”
“你曾说这世间你唯一畏惧的是苗疆前任族长,恰巧,萧云砚就是那位族长唯一的孩子。”
“他应当继承了母亲体内的蛊王,足以压制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话落,巫梵的脸色果然变了。
他将腕间的小蛇收到袖中,冷哼道:“前任族长与外族通婚,血脉早就不纯,生下来的也无非是个小杂种。”
陈愿眨眼,在心里问候了巫梵的祖宗。
底下萧遇之又道:“你必须在大军攻城前,找出治愈萧元贞的办法,否则高太后一旦彻查,你我都逃不脱。”
“这简单。”巫梵说:“萧云砚身上有蛊王,借点他的血即可,何况我已及时清除掉萧元贞体内的蛊虫,她还有救。”
萧遇之似想到什么,多问了句:“那些百姓呢?”
巫梵:“回天乏术。”
“而且我已经通过地下秘道,将大部分炼成的鬼行尸……赶到了西曲山的洞穴里,并用符纸镇压,随时可以作为大军驱使。”
萧遇之:“你真是个疯子。”
“那也好过世子爷这样的衣冠禽兽。”巫梵轻轻拨动自己的银耳坠,笑道:“很得意吧,姜昭和姜七月这两个唯一清醒的幸存者,视你为救世的神明,视我则如魔鬼。”
“却不知道神明才是幕后主谋,魔鬼只是神明手上的一把刀。”
萧遇之重新戴上兜帽,临别前警告道:“有事找我就约在城隍庙,不要再出现在太守府。”
巫梵扬起微笑:“那不行呢,我可是很惦念姜姑娘。”
陈愿再次问候巫梵的祖宗。
她藏在房梁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多亏行军历练,她埋伏敌人时也这样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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