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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记得皇兄说:“阿愿,我和你之间从来都是有缘无分,往后天高海阔任君遨游,无需牵挂。”
    她当时只顾着逃离北陈,也未细思陈祁御话中的深意。
    如今再见,方知岁岁年年寺中桃花相似,人却早已不同。
    陈愿没有问为什么,皇兄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的因果,一如他三年前出家时,她打了胜仗回来,千赶万赶还是迟了。
    那日残阳如火,她盔甲染血,立在门边看着受戒疤的僧人,沙哑问道:“皇兄,是因为母后吗?”
    北陈的沈皇后是将门嫡女,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贵妃生的二皇子,更不给他触碰兵权的机会。
    陈愿伤痕累累的手指紧扣着门框,想得到一个答案。
    最后一个戒疤点上,陈祁御在散落满地的青丝中回头,行佛礼后道:“小施主平安回来就好。”
    他避而不谈,她欲言又止。
    就这样,北陈风流倜傥,倾倒无数少女的二皇子当了和尚,自愿隐居深山,不再经商敛财。
    陈愿收拢思绪,她知道这些年上山来找皇兄的贵女不在少数,无非是怀抱着“救风尘”或者“诱佛陀”的想法。
    只是她没想过,连自己与皇兄之间都要避嫌了。
    少女重新将狐裘裹上,挪着圈椅坐在了门边,翘着腿,吊儿郎当,让自己更像个男子。
    陈祁御的眼皮跳了跳。
    他熟读佛经,深知是自己放不下,本以为再见阿愿能做到坦然,可看见她身边年貌相仿的萧云砚时,一心修佛的青年还是动了妒心。
    他嫉妒那小子不加掩饰的目光,就那么看着阿愿,看着这个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小姑娘。
    她过得很苦,他知道。
    所以在那个秘密未戳破前,他都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兄长,以一己之力弥补她缺失的温情。
    他也以为只是亲情。
    陈祁御的心再次乱了起来,他将茶盏往前推了推,看着杯面微起的涟漪说:“阿愿,你还记得枝枝吗?”
    陈愿认真坐好,去捧茶盏时余光落在了窗外的桃花枝上。
    她的思绪忽然飘远。
    “吱吱……”熟悉的鸟鸣声仿佛在耳畔响起,陈愿漆黑如星的眼眸突然一亮,她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懊恼道:“军中岁月战事吃紧,若非皇兄提醒,我差点没想起来。”
    她是养过一只叫枝枝的白鸽。
    那是师父空隐送给她的五岁生辰礼,是一只颇有灵性的鸟类,为使开了灵智的白鸽认主,陈愿还被师父放了指尖血,拿去喂养。
    她幼年时就已经开始吃抑制女性特征的药,那药带着后山雪松的清幽气息,从小就融在她血脉里啾恃洸,因为以血温养了枝枝,枝枝也有了一样的药香。
    既是白鸽,可予通信。
    陈愿那时年轻,还试图隔着千里之外感化一下幼年反派,她让枝枝作为信使,又觉得自己特别聪明,用了萧绥的名义,和那时五六岁的萧云砚通信往来。
    为此,她还模仿了一下萧绥的字迹,倒不难,为了当好“太子”替身,陈愿早就学会了去仿别人的字,她仿的第一个人是弟弟陈祁年。
    那时候陈愿还没被沈皇后送上战场,大部分时间在空隐寺学艺,师父待她极好,也不管她做什么,她一有时间就会和远在金陵的萧云砚通信。
    两个不大不小的孩子成了“笔友”,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无心网友,聊聊天而已。
    陈愿也真没想过网友见面。
    一开始姓萧那小子还挺警惕,但慢慢的,在她如水般悄无声息的陪伴与攻势下,萧云砚卸下了防备,他开始用心回信。
    回信的内容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刚开始是幽怨式:什么父皇不喜欢我,兄弟姐妹戏弄我,宫人们看不起我,我觉得日子很艰难,但会坚持。
    后来就变成冷酷式,他不再诉苦,也不再像个傻子一样问为什么,七八岁的少年已经学会接受一切,并且隐瞒心思。他不再考虑为什么不喜欢他,而是琢磨怎么让别人喜欢他。
    陈愿亲眼见证了萧云砚的变化,也指使枝枝送了些生辰礼给那个落魄的小可怜,这举动于她而言不过是指缝间随手一撒,撒过即忘,于萧云砚而言却是入了心,要了命。
    以至于许多年以后,历经磨难还尚存一丝温情的反派告诉她:佛说因果,现在我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愿:哦豁,白月光原来是我自己。
    第20章
    “那枝枝呢?”陈愿本身是个双标的性子,上了心的就记得格外牢,不在意的就容易忘掉。
    陈祁御幽幽叹了口气,他抬起宽大袈裟袖口,从里面取出数十封信笺,洋洋洒洒铺陈开后,说:“枝枝寿数已尽,埋在后山,倒是你行军打仗那些年错过不少书信。”
    陈愿眼皮一跳,她就近挑了个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张发黄字条,由信鸽长途跋涉送来,数量之多,让陈祁御不得不分类整理。
    每一个信封上面都标了年月,有迹可循,是她错过的近七年。
    “那小子倒是恒心。”陈祁御不轻不重抛下这句,他收好茶具往外走,回眸道:“看完信了去见见师父吧。”
    陈愿轻应了一声,指尖微颤。
    她的眸光落在铺满茶桌的字条上,明明是轻薄的纸张,提起来却觉得十分沉重,好像辜负了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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