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景也给了回信,说一定不会让初月姑娘当他的小后娘。
萧遇之的心稍安,他知道舅舅萧梁帝并非重欲重色之人,选秀也不过是四年一度的流程,有萧元景的承诺,初月一定能够平安回到徽州。
那段日子萧遇之一直守着金陵的来信,他在渡口静候佳音,先等来的却是太子纳妾的消息。
在这次选秀中,萧元景在他母后的示意下纳了四位妾室,一并送入东宫做太子的枕边人。
其中就有初月。
她确实没有成为太子的小后娘,但却成了萧元景的女人。
听闻消息时,十七岁的萧遇之怒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后昏迷于地。
他彻彻底底记恨上了萧元景。
据派出去的探子所言,东宫太子纳的四位美妾各有千秋,除了初月其他三位都是金陵的世家贵女,且都是庶女。
萧遇之不是没想过个中缘由,但探子又说,其实那四位秀女在人群众都不够出挑,唯一的联系还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萧遇之第一次记住安若的名字。他听探子回禀道:萧元景的那些女人们,有的鼻子像安若,有的嘴巴像安若……
而初月,恰恰眼睛像安若。
初月的眼睛也是这个小家碧玉的姑娘所有五官里最好看的。
她的确远不及安若。
可在萧遇之眼里初月就是最好的,就像萧元景执着于安若一样,哪怕他不得已要纳妾,也在可选择范围内挑了最像安若的。
高高在上的太子没有碰这些妾室,只会偶尔去她们的房间坐一坐,盯着相似的地方瞧一会。
他去了那三位庶女的房间,唯独没有去初月那里,因为他答应了萧遇之,纳初月也并不是萧元景的意思,而是他的母后,当时的高皇后暗中示意的。
只因为初月背后的江家是徽州最大的富商,也是供给军需的第一大来源。
而在徽州驻守的,是萧绥。
高皇后那时就想除去萧梁帝这位过于年轻的兄弟,她试图从军需上动手,所以才和江家结亲。
萧元景知道母亲的意图,但这真相过于残忍,他没有告诉萧遇之,也因为隐瞒使得误会更深。
不过很快,高皇后的图谋就落空了,或许是天助萧绥,又或许年纪轻轻的绥王有什么功德福报在身,未过两月,初月就病死在东宫,死在了其他妾室手里。
死在了女人们的互相争斗之间,沦为炮灰。
那年金陵难得下了雪,萧遇之年少时的白月光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日。从徽州来的富商小姐也根本斗不过金陵城里拼命往上爬的那些庶女,死在了宫闱倾轧中。
无论萧元景有心还是无心,初月死在他的东宫就是原罪。这是萧遇之一生无法释怀与原谅的恨,恨意与日俱增,刻骨铭心。
因为恨,他成为了秦楼的主人,暗中培植势力,表面上依然是纨绔的花花公子,背地里却恨不得萧元景也跟着去死。
最好整个东宫彻底倾覆,为他的心上人初月陪葬。
萧遇之整整等了三年。
终于等来一个机会。
三年后萧梁帝驾崩,他没有为舅舅难过,反而将目光盯上了因为帝王逝世而牵连其中的安氏一族。
萧遇之将那安家的嫡女,已流放至徽州充为军妓的安若偷龙转凤,藏进了自己的秦楼。
他欲训练一枚最好的棋子,送至已成为新帝的萧元景身畔,用世间最温柔的刀,报恨意最深的仇。
……
萧云砚的声音越来越轻,似带着曲终人散的无能为力,他将苍白的下颌轻轻搁在少女颈窝,呵出的气息凝成薄雾:“我讲完了。”
陈愿感觉到了肩上的重量,她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扣住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清喝道:“别睡!”
少年强撑着睁开眼睑,带着尾音嗯了一声,乖得不像话。
雪花簌簌而落,山顶就在眼前,陈愿怕他意识涣散再次坠马,话多了起来。
她问:“你会和萧遇之或者萧元景一样吗?像他们一样,追悔莫及又把别的女子当替身。”
雪中的少年轻轻咳嗽了一声:“不会。因为我喜欢的我自会护好,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
萧云砚没有力气解释,但他的心很清明:与其事后追悔,找替身自欺欺人,不如颠覆天下,披荆斩棘也要把所念之人留在我身边。
只要他想,天下间任何的阻碍都不是阻碍,他终会踏平。
雪中的雾越来越浓,少年眉眼清透,哪怕用气声说着话,也不失君临天下的果断,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怯懦。
陈愿的心安定下来,这样的萧云砚绝不会轻易死在寒冷中。
该怎么说呢?同样姓萧,人家还在谈情情爱爱,他就已经想到帝王权术了,如此觉悟…活该你当反派,活该你成为天下之主。
陈愿轻吁一声,寺门到了。
第19章
寺内与寺外截然不同。
仿佛是有层天然的结界,空隐寺内温暖如春,桃枝茂盛,雪花落地成霜,顷刻间消失不见。
陈愿早已见怪不怪,她连穿书加系统这种事都接受了,更别说区区奇观,反倒是世人对此敬若神明,不远千里潜心朝拜。
身后的长阶下多的是三步一拜,十步一叩的虔诚香客。
人群之中,萧云砚再次显得鹤立鸡群,他摘下狐裘兜帽抖落雪花,高马尾随风轻动,淡色的眼珠里只有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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