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萤,朕本是残暴之人,朕生来的性子就是这般。
“你走了,也好。朕也不必装出一副明君的样子,来哄你开心了。”
……
从回忆中跋涉出来,阿檀声音颤抖,恍惚道:
“他疯了,他要让周围人与他一起疯掉。他要毁了所有人。”
他这是要所有人,与他一起,为三年前的事赎罪。
第39章 是……她的姬礼。
回到远巷时, 姜幼萤仍心有余悸。
夜色深深,她蹑手蹑脚地折回房中,生怕惊醒了其他人。来返走了两回山路, 她的腿又酸又软,腰背处更是一阵酸涩感。
四肢像是泄了力, 少女平躺在床上,将整个身子摊开, 望着屋顶, 回想起方才所经历的事来。
一颗心, 仍是怦怦跳动得发紧。
阿檀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皇上变了,皇上疯了,皇上恨不得她死, 恨不得所有人都死!
“腾”地一下, 姜幼萤从床上坐起来。一个无稽荒诞的念头忽然从脑海中闪过,她抬了抬袖子,拭去额头上的细汗。
皇上……
缓缓躺下去,少女睫羽翕然一颤,眸光中亦是添了几分恍惚之意。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姬礼为何变成了这般?
远山寺上, 她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向前迈一步,姜幼萤未看到姬礼的脸, 只能看见窗牖上映出的、男子的身形。他似乎更高了, 满头青丝随意地披散着,坐在床边,不知在干什么。
阿檀同宫人说的话她也听到了, 皇上身子不好,需要用药物助眠。
听到这儿,躲在树丛后面,姜幼萤只觉得揪心。
记忆中,姬礼是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不喜欢穿白衣,喜欢明黄烈绯那般鲜艳的颜色。乌黑的青丝往往只用一根发带简单地束起,高高地扎在脑后,微风一吹,只撩动少年鬓角边的碎发。
他高高地坐于马上,锦衣玉帛,朝着她笑。
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张扬的锋芒。
姜幼萤躺下去,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
直到后半夜,她才浅浅地入眠。
她做了一个梦,这三年来,她频繁地梦到姬礼。
奇怪的是,每次梦到他,对方的身份都是太子殿下。在梦里,姬礼也转了个性子,进退有度、谦逊有礼,唇边时常挂着温润的笑意,都每个人都是风度翩翩,端的是儒雅矜贵的少年郎君。
这一回,许多人跑来给他送礼,恭贺他大婚,与太子妃喜结连理。
姬礼手边是大红色的嫁衣,手指轻轻一动,十分爱惜地拂过衣角。转眼间,“姜幼萤”走了进来。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明艳之色,走上前,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却见她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
“阿礼,我不想嫁给你了。”
姬礼一愣,右手微微一滞,眼中有说不出来的震惊与错愕。
可仍是语气和缓,轻柔地问她:“为何?有人又说你么?”
小姑娘点点头,委屈巴巴地钻入男子怀中。
“他们说我身份卑微,出身低贱,不能做你的太子妃。阿礼,我不想当太子妃了。你让我做个良娣罢……”
闻言,太子姬礼微微拢眉,“胡说什么呢。”
他的怀抱很暖和,很宽大,恰恰将她的身形全部遮挡住。姬礼张开双臂,就像是一柄撑开的雨伞,将外间的风雨尽数遮挡住。
他抱着她,温和地道:
“莫怕,有孤在,他们奈何不了你。阿萤可爱善良,分明是孤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游离,似乎是从烟南上空传来,带着些烟雨的朦胧恍惚,让少女的一颗心忽然潮湿下去。
他说,阿萤,孤不要旁人,孤只要你做孤的太子妃。日后登基,你也是大齐唯一的皇后。孤是一国储君,如何护不了你?哪怕是死,孤也要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
……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直接将姜幼萤从睡梦中惊醒。
昨日回来太晚,谁知这一睡,竟睡到了晌午。她披衣下床,推门而出时,正见一堆人站在院子里,推搡着阿软。
院子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穿着朝廷分发的官服,手中长刀凛凛生威。
阿软一看见姜幼萤,哭得更大声了:“阿萤姐姐,救我!”
看架势,那些人竟想将阿萤直接叉走!
“来人、快来人啊!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又是一阵喧嚣之声,可那些官兵压根儿不惧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刚准备一挥手,许篱忽然闪上去。
直接横在门口。
姜幼萤眼皮一跳,心中直到不好。
许篱是个读书人,没有那些舞刀弄枪的本领,只见为首官兵一声嗤笑,“啪”地一招,直接将男子摔到地上。
“就凭你们,还敢与朝廷作对?!”
那人满脸横肉,眼中尽是不屑与得意,“闪开,别耽误老子去抓下一家!”
许篱整个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见状,姜幼萤慌忙上前,将男子扶起来。
她还没弄懂眼下发生了什么,只见许篱咬牙切齿,一向儒雅和气如他,也朝着那官兵大吼:
“畜.生!简直是一群畜.生!”
这一声,让其中一人顿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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