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敢有违,轻声言了声“喏”, 而后规矩退下。
一双素手纤纤, 认真整理着桌案上的书本和奏折,恰恰瞟见姬礼的字迹。
喔,原来他除了会画小乌龟, 写出来的字还是很好看的嘛。
那一行朱红色的字迹,宛若游龙,在姜幼萤眼中展开来。
看得她有几分赏心悦目。
幼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能对着姬礼的字红了脸。
仿若对方正站在自己眼前,微敛着眸光,仔细而安静地看着她。小姑娘的手肘一碰,忽然撞倒了一本书。
架子上的书卷噼里啪啦落下来,摊开在地面上。
她的右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弯身,却无意撞见书籍上一行小字:
秦二世而亡。
姜幼萤的手指蜷了蜷。
一种奇异的心思牵引着她,让她继续往下读去。这不看还好,只一看,她一下吓得面色煞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君主暴政,生灵涂炭,王朝岌岌可危。
心中忽然一慌,“啪”地一声阖上书卷,少女微微颤抖着手,将这本书塞到书堆的最下方。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几个宫人的声音,她一抬头,正见肖德林跑了进来。
“哎呀,您怎么在这儿呢,奴才找了您好久!”
肖德林与阿檀一样,也不知改如何改口称呼她,只恭敬道:“皇上让奴才先带着您去凤鸾居,您的东西已经差人收拾好了,宫内的一切也打点妥当。”
肖德林是个干事利索的,姜幼萤步步跟着他,往一条从未踏足过的大道上走去。先是一片干秃秃的小树林,枝桠上积了些雨水,风一吹,啪嗒一下坠下来。
再往前走几步,豁然开朗。
一座华丽的宫殿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姜幼萤有些傻了,看着眼前巍峨的楼阁——原来宫里头还有与坤明殿一般富丽堂皇的宫殿。
一排小宫人齐齐站在殿外,不知等了她多久,声音甜甜的,齐声道:
“奴婢恭迎皇后娘娘。”
这一声皇后娘娘,是姬礼特意让她们叫的。
肖德林小心打量了身侧少女一眼,面上亦是多了几分谄媚,同她道:
“这里都收拾好了,皇上还拨了些宫人来,前面两个是您的贴身宫女,您且先随着奴才进殿。哎,门槛儿有些高,当心绊着脚。”
立马有名身穿绯衫子的小宫女上来扶她。
对方的声音温柔和缓,一下子让幼萤想起了柔臻,只听对方介绍道:“娘娘,奴婢叫绯裳,这是绿衣,日后我们二人在凤鸾居照顾娘娘的起居,若是娘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唤绯裳便好。”
绿衫子也点头道:“娘娘,奴婢先带您沐浴,而后换件衣裳。”
既然是圣旨上定下来的皇后,势必是先要换身行头的。
凤鸾居与坤明殿一样,后院都有一处温泉。玫瑰花瓣一片片撒上去,乌黑的发浸入水中,只露出牛乳一般莹白的肩头。
宫女非要上前来替她擦身子。
小姑娘立马羞了,轻轻推搡着,绿衣却是一笑,柔和道:
“娘娘,奴婢给您擦,您会舒服些。”
她哪里这样被人伺候过?对方执着绵软的毛巾,轻拭着她的后背,一对蝴蝶骨分外诱人。
而后便是细长的玉颈、精致的锁骨。
要擦到关键点时,姜幼萤还是红着脸,将毛巾抢过,小声道:“我来。”
绿衣绯裳相视一笑。
她们进宫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般害羞的主子呢。
主子生得十分好看,梳洗妆成,宫人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惊艳感。
“娘娘,您生得真好看,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您。连名动京城的梁贵妃,都难抵得您半分姿色呢!”
那小丫头的嘴巴像掺了蜜一样甜。
她说得愈多,姜幼萤愈发觉得难为情。
少女安静地坐在妆台前,看着菱镜中自己精致的面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忽然有小太监扯着嗓子,尖利声传报:“皇上驾到——”
绿衣绯裳面色微喜,高兴地推着自家主子出去。
“奴婢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是今日不上朝的缘故,他今日未穿龙袍,里面只着了件样式简单的衫子,外头披了件雪色氅衣。
可即便是衣着简单,却难掩其矜贵之风度。
少年一双眼神灼灼,有些急迫地朝殿内望了过来,目光停驻在她身上,忽然一愣神。
她方才出浴,头发微湿,却是桃腮粉面,昳丽动人。
少年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姜幼萤抿了抿唇,轻轻唤了声:“皇上。”
他一下子坠入一场温柔乡。
少年温朗的气息扑面而来,掺杂了淡淡的草药香,姜幼萤扬起头,只见对方微微一敛眼中的愠怒之意,面上多了几分温柔。
她忍不住问道:“皇上方才是与何人置气了?”
姬礼一怔,这也被她给看出来了。
少年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愠怒写在脸上,对她的欢喜也写在脸上。听她这么一问,姬礼目光微沉。
“朕方才与人吵了一架,那些老东西,偏不准朕立你为后。”
还好刚刚她不在坤明殿内,见了臣子后,姬礼气得摔了许多东西,“他们不准朕立你为后,那还要朕立何人为后?梁氏,还是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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