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怡一边翻着资料夹,一面索然无味地嚼着米饭,房门轻轻的响了一声,她看也没看:“你也去吃饭午休吧。”
面前突然搁下一只传统精美的圆柱食盒,骨节分明的手指旋开盖子,端出三盘精致的菜肴。
陈锦辉在对面坐了下来,沉默地拿走佳怡的快餐盒和文件,又拿纸巾把玉筷擦了一遍递过来。佳怡眨巴眼睛,不自
觉地舔一口唇瓣,终究还是道了声谢谢。
如果不是秘书过来喊他,陈锦辉或许能一直盯着她吃完。
“我还要招待客户,吃完要是困的话,可以去我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
佳怡没有午睡的习惯,不过还是去了他的套间闲逛,里头何止有床,连洗浴设施一应俱全,衣柜里满满当当的衣
服,鞋柜上不少鞋。看来他经常会睡在这里。
外头的办公室一丝不乱,多余的饰品全无,倒是桌面上倒扣着一面相框。佳怡刚要捡起来看,陈锦辉已经推门进
来,看到她的动作,伸手压下:“这没什么好看的。”
他把相框放进抽屉里锁了,折身往里走,边走边扯领带,佳怡跟了过去,他已经坐在床边开始换拖鞋。
“那我先不打扰你了,我等会儿再来。”
陈锦辉松着腰背,两手搭在分开的大腿上,衣衫凌乱的寥落中只是看着她。
“昨晚基本没睡,陪我躺一会,可以么?”
佳怡抵抗过一次,第二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房内安静了两分钟,陈锦辉手掌朝上地摊开,佳怡混混沌沌的过去搭上,两人往后倒去,轻轻松松地抱成一团。
陈锦辉紧紧地将她扣在怀里,低头嗅着她的发丝,喟叹中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我只能陪你躺半个小时,待会儿还约了人。”
陈锦辉嗯了一声,仍旧闭着眼睛,眼角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纹路。
“约了谁,我陪你一起去。”
佳怡在他的肩头蹭了一下,搂住他的腰:“客户不管了?你亲自去接,应该很重要。”
说到这里,她有心提一提陈锦辉派人跟踪她的事,然而才一抬头,男人的鼻腔里传出沉缓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你怎么不等我
高志泰下了飞机后,直接叫车到了约定的咖啡馆。
佳怡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门上挂着风铃,随着清脆悦耳的一声叮当响,体格高大健壮的男人穿梭进来。
几年不见,高志泰身上多了丝沉稳,行姿走动中带着风度与和气。佳怡半起来身子,朝他招手:“高总,这里。”
高志泰越过一人高的植株,在佳怡对面坐下,他盯着她好一会儿,忽的笑出整齐的白牙:“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你。”
佳怡听出了言外之意,然而还是回复笑颜:“那可不至于,香港就这么大,不是这里碰到,那里也会碰到。”
高志泰垂眸端起茶杯,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真还不见得。”
佳怡知道时间紧张,叙旧还是等到下次有机会再说,她朝高志泰直视过去:“志泰,我们开门见山。今天我找你是
有些事情跟你打听。”
高总好歹正色起来:“你说。”
佳怡停顿了半分钟,思量着措辞,才道:“两年前,我们英华大换血,你是其中重要的当事人,能不能跟我讲讲,
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志泰握住绿翡翠的茶杯,眼神复杂:“我以为这件事你应该最清楚。”
佳怡干脆的摇头:“我不清楚,我的情况——当时有些复杂。”
“你真想知道?其实我觉得,求仁得仁,你做好陈太太就好了,何必晓得其他的事情?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佳怡屏息,耐着性子,语气坚定:“告诉我。”
高志泰长叹一声,转头朝外头的街面看过去:“寰宇国际为什么注资英华,这个我没办法给你答案。这个你应该去
问厉先生。我只知道,后来陈锦辉做的几单案子,冒了很大的风险。什么样的风险呢?佳怡,但凡有人掌握了些证
据,陈锦辉今天就不是英华大股东,而是监狱里的囚犯。”
他有些坐不住,想来当时是如何惊心动魄至今仍旧心有余悸。佳怡从钱包里拿出两张钱压在茶杯下,随他一起往外走。
街道狭窄,他们沿着栏杆这边顺坡下行。
佳怡看着人流不断地朝这边涌,只觉步子越发的沉重。
他们走到一只绿色的垃圾桶边,相对着点了根烟,高志泰回忆着,朝佳怡瞥来一笑:“其实你也知道,以前我中意
你。可是自从见识陈锦辉的疯狂程度,我想,我或许没有资格跟他争。”
正在这时,交叉路口响起红灯滴滴的声音,红红绿绿的行人挤在斑马线的两边。红色的双层大巴士和小轿车依次过
去,佳怡偏过头去看,不过是漫无目的地扫视,目光忽的停住了。
高志泰弹了一下烟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哼笑:“说曹操,曹操到。”
陈锦辉很高,骨立铮铮,白衬衫敞开两颗珠光纽扣,臂弯中拖着西服。他站在拥挤的人群前线,又好似站在遥远压
抑的旷野里。
绿灯一亮,蝗虫似的人流从他两边涌过去,佳怡和高志泰也是停在这头。
高志泰用鼻子嗤了一声:“但是,我还是看不惯他。这种人太危险。”
说着抬起步子,朝对面走过去,陈锦辉同时越过斑马线,两人在路边握了个手。
佳怡捏着烟头,看他们两客气地招呼了两句,高志泰拦车走人,陈锦辉迎面过来,十分顺当地牵住了她的手:“你
们都聊了什么?”
佳怡把香烟摁息了,抬手给他扣脖颈上的纽扣:“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很累?”
男人拢住她的手背,低头吻了一下,光天化日的街道口,抱住佳怡:“我不是说了,要赔你出来。你怎么不等
我。”
感情的确不算是件好事情。
自然而然的发生,有时让人神魂颠倒激情澎湃,有时让人心痛辗转。
佳怡用力抓紧他的背,感受男人胸腔里突突激烈的心跳。
陈锦辉无数次默念这句话,你怎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口。只是即使说出口,他也没有觉
得轻松半分,因为他还要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他不敢多问不敢多想。
他现在还不确定,所以还没有生出足够的勇气。
佳怡向来讲究体面,讲究人前的姿态,只是此刻肺腑中全是挤压的紧缩,喉头酸胀难忍,这样的滋味她几乎不想再
体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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