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嫉妒
手上的书摊开在阳光下,许久都不曾翻过一页。
祈言坐在安静的校图书馆,听着笔尖落在纸张上的沙沙轻响,失神的望着书桌上的斑驳纹路,沉默不语。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不是交易品。’
男人的话犹如在耳边一声声回响,不停扰乱祈言的神思。
什么叫如果他想的话?
他不想沦为祈家和离越之间的交易品,所以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脱离这个身份?
彻底离开离家,离开那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走的远远地,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祈言皱眉,表情有些痛苦的垂下了头,将自己环抱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身旁的椅子被人拉开,桌椅轻微的磕碰声惊醒了祈言,他心中罕见的带了些不耐烦。
图书馆里零星坐着几个人,大家分座一角,互不干扰,祈言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非要和他挤一张桌子。
他抬起头,想要委婉的赶走来人,“不好意思,这里有人……”
但是刚对上那双带着爽朗笑意的眼睛时,他瞬时怔愣住,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就卡了壳。
来人抽出椅子坐在他身旁,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侧身坐在那里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运动后的蓬勃热气。
祈言不知要说些什么,“你……”
“好久不见,最近请假了?”
因为是图书馆,骆肖的声音压的很低,开口时的气浪喷洒在祈言脸侧,他怔了怔,微微后仰,和骆肖拉开了一些距离。
“嗯。”
他垂着眼,用手抚摸着书页边缘,轻轻应了一声。
骆肖把这些刻意的疏离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回。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靠在椅背上沮丧道,“上次你的耳机落在我这里,但我好像把它弄丢了……我赔你一副新的吧?”
祈言一怔,随后想到那副被认为已经弄丢的耳机其实已经重新回到了他手里,只是他现在一看到那副耳机,就会想起那天在车上发生的一幕,连带着那副耳机都不想再用了。
他抿了抿唇,垂着眼睛轻声对骆肖说,“没事,我还有其他的,你不用赔我。”
骆肖失落的叹了口气,似乎拿这样的祈言没有办法,那么高大挺拔的男生,像个孩子趴在桌上,从下往上瞅着祈言,可怜巴巴的。
“同学,不要这么冷漠无情嘛,给个机会?”
祈言被那视线看得脸热,他从来都没遇到过像骆肖这样的人,虽然很不礼貌,但他觉得骆肖像是一只路边突然蹦出来的小狗,摇着尾巴缠着他,让他手足无措。
祈言结结巴巴的,“没、没有……”
骆肖撇撇嘴开始控诉,“我每次去你们上大课的教室找你,你不是走了就是请假,真不是躲我?”
祈言捏着书角不说话,许久才开口道,声音低如蚊呐,“别闹了。”
“嗯?”骆肖没听清,挑着眉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
祈言抬起头,直直的和他对视,那视线干净剔透
*
他皱着眉头,神色不爽的看着祈言,“你来干什么?”
他们没有邀请祈言,但是当天上午,祈言却不请自来了。
骆肖望着那道逐渐离去的削薄背影,皱着眉头神情似有挫败。
因为自身的残缺,也因为那说不得的自卑和羞耻,他无法对别人产生除了亲情和友情之外的情感。
他是双胞胎里的哥哥,他的妹妹叫祈贞,此时正陪着她那群小姐妹在另一处闲聊,还没看到门口这边的动静。
祈言没有出现在邀请名单上,他的身份注定了祈家人并不希望他出现,哪怕他冠着“离越的人”的名号,如果要细究下去,卖子求荣这一事实也实在看不过眼。
他想,自己似乎从来没和祈言这般直直的对视过,仅有的一次对话,也因为祈言的慌张而短暂交错。
说完,祈言转身离去。
只要想到相爱的人看到自己畸形的身体而露出的鄙夷目光,他就觉得窒息。
顿了顿,祈言又道,“希望你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祝你好运。”
“你不要闹了,也别来找我了,我们不合适,我不会答应你的。”
况且不论离越那令人发指的占有欲,如果知道他和别人在一起,一定会发了狂的报复。
祈言看她一眼,递上手里的礼物,轻声道,“父亲生日,我来看看他。”
对于爱情,他本来就观念淡薄。
第一句话说出口,剩下的也不再觉得艰难,“没有理由,这就是答案。”
不含一丝杂质,纯粹的连一丝情绪都藏不住,骆肖看的一时怔住。
祈烁虽然比祈言小两岁,但穿上剪裁贴身的西装又做了发型后,看上去竟比祈言还成熟几分,站在那里,已经隐隐要超过祈言了。
就连他自己,也并没有想要找个人谈恋爱的想法。
祈父的生日宴会定在这周末举办。
说一出口,就让祈夫人皱
他宁愿一个人,也不想再被信任的爱人伤害。那种把最柔软的胸膛彻底敞露给爱人,却被一刀扎进心窝的感受,他这辈子都不想体会。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祈言的眼睛,那眼睛像小鹿,圆润又可爱。
被拒绝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祈言合上书本,站起来,礼貌又疏离的和他告别,“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总是这样,我也感到很困扰。”
祈家的人似乎秉承了这种自私自利的血脉特征,他们一边利用着祈言,一边却瞧不上他。在外人面前痛斥他自甘堕落,内里却又嫉妒祈言能搭上离越这条大船,得其看重,吃相异常难看。
祈夫人脸上一僵,许久都没有言语,还是站在大厅的祈烁看到祈言来了,脸色一变,直接走过来。
骆肖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丝毫不气馁,还扬了扬眉毛,问,“理由?”
可是那眼睛的主人说出的话却不太可爱。
看到他出现的瞬间,站在门边迎接客人的祈夫人脸色一变,但她很快就克制住了,微微笑着和祈言说,“你来了。”
他烦闷的揉了揉脑袋,来之前刻意打理整齐的头发再次被揉弄的散乱不羁,帅气的脸庞染上一层无奈。
了皱眉头,她轻声呵斥道,“怎么和你哥哥说话的,今天你父亲生日,他是来看望你父亲的。”
“嗤。”祈烁嗤笑出声,他凑到祈言耳边,低语,“没有邀请函还来,你图什么?”
这话说的已经是极其扎心,没有邀请函却不请自来,说好听点是来看望父亲,但其实他的看望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被需要的,甚至是不应该出现的。
祈言的视线轻飘飘的瞥过他,看他就像看一只飞过的小虫,因为毫不入眼,所以并不在意。
“父亲在哪里,我找他说几句话。”
这句话是对祈夫人说的,他像是对祈烁的突然出现和挑衅毫不在意,完全无视。
那轻轻的一瞥宛如在祈烁心头上划了一刀,流出泛着酸意的汁液,腐蚀着他骄傲又脆弱的自尊心。
又是这样!怎么又是这样!
一个声音在祈烁心里嘶吼着。
祈言是祈家的长子,虽然他背负着不幸和各种恶意流言,但总是清冷如天边的明月,高高在上,似乎谁也不能将他拖下泥潭。
明明有着那么一个畸形的身体,生来就应该躺在男人身下淫荡的活着,凭什么那么清高,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
越是打压他,磋磨他,他身上的光彩就越是遮掩不住。
每一个谈起他的祈家人总是一脸遗憾,说什么“祈言是祈家长得最矜贵的一个小少爷,随他母亲,真是可惜了……”,“如果他是个正常人,应该会有更好的前途吧?”
凭什么?他祈言凭什么?
就因为那张脸?
好不容易说服父亲把祈言卖给了离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活的好好的?
他不是应该被那个冷酷暴戾的军火贩子关起来,整日整夜的折磨,像个无耻的荡妇一样张开腿被人玩弄,把这个清冷的人染上最世俗的脏污,堕落成泥么?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不仅还好好活着,还得到了那个人的看重?
他祈言到底凭什么?
祈烁眼睛都红了,那种被人无视的感觉是如此鲜明,宛如被人无形中扇了一巴掌,他上前一步,却被祈夫人不动声色的拦住。
她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对祈烁道,“你去给你叔叔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过来。”
祈烁还要再说什么,祈夫人声音沉了几分,“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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