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晖成没应。
几人的心头又是一提, 再一次沉默了下来,沈烟青和槐明的后背都已经发凉了,才听江晖成说了一声,“上车。”
这话自然是同沈烟冉说的。
原本沈烟青还打算和沈烟冉坐一辆马车,如今却不敢动了,连头也不敢抬,她这辈子怕都没脸再见到江晖成。
要是此时能有个地儿给她遁, 她铁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沈烟冉上了身旁的马车,江晖成跟着钻了进去, 外面的几人才觉呼吸畅通了些, 杨烟知道沈烟青被吓到了,埋下头,赶紧拉着自个儿的主子上了后面的马车。
余下几人都颇有默契地, 快速地回到了应该呆的地儿,谁也没去看谁。
槐明赶到了最前头,低声对马夫吩咐道,“走吧。”
底下的车轱辘子一滚,沈烟冉的屁股往边上挪了挪,先打破了沉默,“将军身子骨可好些了。”
沈烟冉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谁知话音刚落,一截手腕便递了过来,“有劳沈大夫。”
沈烟冉:......
沈烟冉终究还是侧过身,将手指搭在了江晖成的脉搏上,目光自然地落下,并没去看他,片刻后撤了手指,“将军的毒已经清了,脉象也很稳。”
“嗯。”江晖成也收回了胳膊。
“多谢将军。”适才见他跟上来,沈烟冉没去阻止,也是因为有些话想同他说。
无论如何,这回是自个儿欠了他情。
她大抵也没料到,江晖成会用瘟疫去破谣言。
在听到林婉凌丫鬟说出来的那些话后,她虽没有恐慌,却觉得不甘心。
她不相信自己都已经提前半月将汤药熬制出来了,还会重蹈前世覆辙,不甘心自己重活一世,依旧走不出这场噩梦。
前世江晖成并没有染上瘟疫。
是以在听到江晖成染了瘟疫后,她几乎不用去多想,便知道了他的目的。
他是为了自个儿。
虽说他已知道前世的种种,知道自己的药有用,但染上一场瘟疫,也得脱去一层皮,沈烟冉原本也打算好了,等回到长安再同他当面致谢,倒也没料到他也这般急着回去。
“就算前世将军当真欠了我,这回也已经还清儿,希望将军往后能万事顺遂。”沈烟冉暂时没同他提退婚的事。
今儿只为感谢他,便也不该去提别的事。
沈烟冉说完,半晌都没听到声音,转过头,便见江晖成一双漆黑的眸子盯在了她的脸上,突地道,“你是说你看腻了?”
“啊?”沈烟冉一时没反应过来。
“既觉得好看,又怎会看腻?”江晖成似乎压根儿就没将她适才说的话听进去,“你想找个比我更好看的?那应该挺难的。”
沈烟冉:......
沈烟冉终于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一桩,可一瞬又被他完全不要脸的神色给怔住了。
前世她倒是从未见过江晖成这番模样,前世的江晖成就算山崩地裂,他也是一副面色寡淡,眸光清冷的高贵模样。
八年了,那模样就没变过。
如今,倒挺......意外。
沈烟冉虽觉得诧异,却并不感兴趣,一个人的秉性已经形成,便如同狗改不了吃屎,偶尔吃口草,最终还是会喜欢茅坑里的石头。
“适才的言语冒犯到了将军,抱歉。”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此时被他揪住,沈烟冉只能道歉,“将军放心,退婚是我先提出的,一切自然由我来负责承担,不会怪到将军头上,更不会为难江家。”
上辈子在江家生活了八年,那里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家了,她也不可能如沈烟青所说,当真去寻个什么借口,将错安在江府。
江家没错,沈家也没错。
纯粹是她不喜欢了,她不想成亲。
沈烟冉以为自个儿说得已经很清楚了,谁知说完,江晖成似是专挑她言语里的漏洞,“你如何负责?”
沈烟冉:......
“赐婚的圣旨陛下已经颁发了出来,世人皆知。若真可以轻易废除,以后便有后人效仿,到了最后,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违抗,忤逆圣意。”江晖成微微侧目,看着沈烟冉迟疑的神色,轻声道,“就算你亲自进宫,用此次围城的功勋去换,陛下也会考虑到我江家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必然会想法子,搪塞过去。”
沈烟冉紧紧地看着他。
“这门亲事,你退不得,也退不了。”江晖成说得认真,“除非我自己愿意放手。”
沈烟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但抱歉,我不想放手。”江晖成的目光灼热,如一团灭不掉的烈火,对上她渐渐凉薄的目光,没有了往日的逃避,也没了恐慌,直白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
曾经他没费半点力气,便得来了一份真情,是他自己亲手弄丢的,想要,就得自己去寻回来。
她不喜欢了,他就让她慢慢地再喜欢......
她能承受八年的寂寞,为何他就不能。
他可以慢慢地让她重新喜欢上自己,但他得保证,自己还能有这个机会。
沈烟冉脸色变了变,“江......”
“你要喜欢我的脸,怎么看都可以,看腻了,咱再画个妆容,换个新鲜的招数来瞧,但想看别人,不行。”江晖成完全不理会沈烟冉脸上的惊愕,面不改色地道,“这回的婚期赶不上,咱们回去再议,且我刚染了一场瘟疫,身子没好利索,不宜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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