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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艳 第118节
    可困意竟然袭来,郑皇后不想睡,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昭元帝的样子。
    昭元帝还是将她抱在怀里,目光落在郑皇后身后的床幔上。
    次日天未亮,昭元帝便起床去准备早朝了。
    宫人们见郑皇后还睡着,并没有进来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郑皇后醒了。
    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她艰难地睁开,无力地扭头,发现昭元帝已经不见了。
    郑皇后静静地躺着,试着回忆起一些甜蜜,可她努力地想啊想,也只想起昭元帝说的那些自责地话,说他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说他对不起很多人。
    郑皇后渴了,她想喝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身体的异样让郑皇后焦急起来,她胡乱地抓着床上的一切,终于将枕头推了下去。
    宫人们进来了,见郑皇后仿佛病入膏肓般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赶紧去禀报昭元帝,传御医。
    昭元帝与御医一起赶到。
    在昭元帝的陪护下,郑皇后听见御医说,说她因为康王的病忧心成疾,以后只能卧床静养,以待转机。
    郑皇后不信,她根本没有病!
    她焦急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昭元帝的目光依然温和,待御医与宫人们退下,昭元帝握着郑皇后的手,低声道:“你放心,澈哥儿并无野心,朕会保他一生安乐。”
    一个人若无野心,再无人在身边挑拨怂恿,必能安稳。
    郑皇后遍体生寒,昭元帝先前给她的那些温和与怜惜,在这一刻全部化为冰冷利刃,于五脏六腑开始,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让她生不如死。
    第122章 (新生)
    郑皇后的病好像来得很突然,但考虑到康王那日的惊厥抽搐,郑皇后作为母亲过于担心而成疾,病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为了让郑皇后安心养病,昭元帝下了口谕,只许长公主、王爷王妃、公主驸马等至亲可以进宫探望皇后,其余臣妇就免了。
    郑皇后的病讯传出来当日,虞宁初就与宋池一起进宫去探望了。
    此时已经是七月初,沈明岚才刚生了次子,虞宁初虽说预计在月中生,但也说不准就会提前几日。
    进宫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长公主宋氏与宋湘、宋沁两对儿夫妻。
    徐简早已见过,虞宁初多看了几眼宋沁的驸马,那位据说很重欲的贵公子李锡,只见其身材挺拔不输宋池,容貌虽然逊色几分,但仍然玉树临风出类拔萃。
    她打量对方的时候,李锡也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收回视线,目光再不离开身边的宋沁。
    虞宁初也只是认个脸罢了,很快就不再关注对方。
    里面宫女还在给郑皇后收拾,卧病之人难免有不得体之处。
    众人耐心地等着,宋沁突然看向虞宁初,讽刺笑道:“大嫂还真是孝顺,都快生了还来探望母后。”
    她一开口,驸马李锡自然而然地再次朝虞宁初看来。
    他眼中的虞宁初,虽然因为怀孕暂且失去了体态的婀娜轻盈,可那张活色生香的脸,实在鲜有男人可以不动心。
    李锡还想多看,宋池蓦地将目光对准了他。
    李锡迅速避开。
    虞宁初没有理睬宋沁的挑衅,宋氏警告地看了宋沁一眼,让宫人搬把椅子出来,给虞宁初坐。
    椅子搬来,虞宁初没有客气,大大方方坐下了,宋池守在她身边,无意般挡住了李锡可能透过来的视线。
    一刻钟后,郑皇后身边的公公来请他们入内。
    宋沁看他面生,皱眉问:“魏公公呢?”
    那公公垂首道:“魏公公自责没能伺候好娘娘,已经离宫了。”
    宋沁觉得哪里不对,进去之后四处看了看,便发现母亲身边的宫人竟然全都换过了,没一个眼熟的。
    不过,很快宋沁就顾不得这些了,床上郑皇后奄奄一息动也动不了、话也说不出的样子让她心惊胆颤,亦心疼不已。
    “母后,您这究竟是怎么了?”
    充满药味的寝殿响起了宋沁呜呜的哭声。
    宋池、徐简、李锡都保持了距离,只让女眷们靠近郑皇后的床榻。
    郑皇后四肢无力,眼睛还能看,她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只死死地瞪着虞宁初,瞪着那边的宋池,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郑皇后早已将虞宁初、宋池杀了千万遍。
    宋氏挡在虞宁初面前,无视郑皇后的敌意,柔声说了很多安慰的话。
    郑皇后只能发出一些困兽般的沙哑声。
    这声音让虞宁初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虞尚,仔细想来,父亲与郑皇后其实很像,一个娶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一个嫁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不同在于,虞尚并不强求母亲的感情,自私凉薄日子过得非常舒服,郑皇后,看她不符合年纪的老相,在昭元帝身边的日子大概是不顺心的。
    “好了,娘娘还要休息,咱们都退下吧。”
    宋氏做主道。
    宋沁不愿离去,宋氏也没有强求,自与虞宁初、宋湘两对儿夫妻离开了。
    “接下来就安心养胎吧,不用惦记外面的事。”
    在宫门外分开之前,宋氏嘱咐虞宁初道。
    虞宁初笑着应了,再与宋湘小两口告别,由宋池扶着上了马车。
    端王府里人少事少,非常清静,在虞宁初随时可能生产的这个节骨眼,无论外面有什么谣言传言,都传不到她的耳中。
    府里的郎中每日早晚都会给虞宁初把脉,确保母子俩都无虞。
    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初十,又轮到宋池休沐了。
    早上夫妻俩都赖了床,人醒了,只是不想起来。
    虞宁初靠着宋池的胳膊,有点担心:“你说这孩子,该不会十五那日出生吧?”
    宋池把玩着她的头发:“十五怎么了?”
    虞宁初嘟嘟嘴,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因为要祭祀亡者,民间常有人管这日叫鬼节,怎么听都不吉利。
    宋池笑道:“那都是无知之人的说法,最早的时候,七月半乃大吉之日,因为在秋收之季,百姓于这日祭祖并非为了怀念祖先,而是拿出五谷杂粮孝敬祖先,祈求祖先保佑子孙年年丰收。你想,人人都在庆贺秋收,高兴还来不及,与鬼怪有何关系?这孩子真能在七月半出生,那是他的福气,说明他一辈子都不会挨饿。”
    虞宁初不知道宋池说的是真是假,但宋池侃侃而谈的语气,十分令人信服。
    既然宋池不介意,虞宁初也就不在乎孩子到底哪天出生了。
    七月十二这天早上,宋池刚离开王府,虞宁初的肚子突然疼了一下。
    她慢慢地坐到椅子上,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种短暂的抽痛前几日也发生过,她以为要生了,整个王府都紧张地筹备起来,阿谨还派人去请了宋池回来,结果根本就没有要生,弄得虞宁初怪不好意思的。
    这一次,虞宁初耐心地数着,确定抽痛的规律对上了产婆所说的产前阵痛,虞宁初才让微雨去请府里预备的两个产婆过来,并且交待微雨,先别急着去请王爷,据说生孩子要生好几个时辰,也许黄昏的时候宋池回来,她还没生呢,请早了还耽误宋池的差事。
    三夫人、宋氏都来了,陪着虞宁初在院子里慢慢走动。
    虞宁初也觉得这会儿躺着阵痛更疼,站着还舒服些。
    每隔两刻钟,她会躺到产床上让产婆看看宫口开了多少,可能周围人多分了心,虞宁初觉得好像还没过去多久,其实已经晌午了,宫口开了四指。
    “王妃好福气,开得这么快,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能生了。”产婆扶着虞宁初在床上躺好,接下来就不要走了。
    一躺着虞宁初就觉得时间变得煎熬起来,只是她不擅长叫长辈们担心自己,无论多疼,她都尽量忍着。
    宋池得到阿谨的消息匆匆赶过来时,疾步跑到院子,却只见丫鬟们在外间候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随着他距离产房越来越近,终于听到了一些人语,但还是没有她的声音。
    微雨从里面出来,要去水房端水,一抬头就看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王爷,平时清风朗月的王爷,这会儿脸比蒸包子用的面还白,怪吓人的。
    “殿下不必担心,王妃快生了,您在外面安心候着就是。”微雨下意识地安慰道。
    宋池无法安心候着,继续往里走。
    宋氏听到声音出来查看,让他先去换身常服,手脸脖子洗干净了再进来。
    宋池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一切,终于来到了虞宁初身边。
    虞宁初的鬓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刚刚她并没有听见宋氏交待宋池的话,也就不知道宋池已经回来了,才忍下一波疼痛,突然看见宋池,两汪泪水便下雨似的滚落下来。
    宋池怔在原地,在她面前从来游刃有余的男人,突然也有了不知所措的一刻,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不知道该怎么减轻她的痛苦。
    “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冷静片刻,宋池坐到三夫人让出来的小凳子上,握紧虞宁初的手道。
    她的手在抖,疼了抖,忍的时候也抖。
    宋池紧紧地握着她,知道她不能浪费力气说话,他主动给她讲今天都察院才流传的一件趣事来,说是有个官员的妻子也怀孕了,怀的是第二胎,夜里妻子如厕,官员贪睡没有管,妻子在里面叫他他也没有听见,直到被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吵醒,原来他的妻子发动太快,如个厕的功夫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邓大人说,他的妻子一直因为此事埋怨他,他一气之下,就给孩子起了“阿臭”的乳名。”
    虞宁初不信,趁不那么疼的时候问:“你胡编的是不是?”
    宋池笑道:“我为何要骗你?你若不信,等咱们孩子摆满月酒的时候,我请冯大人一家过来。”
    虞宁初还想再说,产婆喜道:“开了开了全开了!王爷先出去吧,别分王妃的心!”
    虞宁初也不想让宋池看见自己使劲儿的狼狈样子,撵他出去。
    宋池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外面。
    外间与内室明明只隔了一堵墙,宋池却觉得他与虞宁初隔了千里万里,他想去想一些好消息,她与孩子都没事,可脑海里冒出来的全是让他浑身发冷的一幕。
    产婆们一声接一声的鼓励与指点听得他越发焦躁,宋池开始在外间转来转去,什么少年老成什么权臣威严,在这一刻全部离开了他,剩下的,只是一个才刚刚二十二岁正盼着爱妻幼子平安的年轻男人。
    “生了生了,王妃快收劲儿!”
    几乎产婆才喊完,一道中气十足的嘹亮婴啼便传了出来,那哭声之响亮尖锐,连宋池这个亲爹都觉得刺耳,却也高兴,孩子长得好,才会哭成这样!
    “哎呦,小郡主可真有力气,铜盆都差点踢翻了,不愧是皇家的千金!”
    宋池情不自禁地笑了,女儿,这一胎原来是个女儿。
    可是宋池马上又担心起来,力大无比的女儿,难道脾气随了妹妹?
    罢了,随妹妹也好,傻是傻了点,舞刀弄枪的不会有男人敢来欺负,若像虞宁初,再遇到个他这样的,女儿就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