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娘,你坐这儿吧。”云娇看何姨娘默默地站在一旁的角落里,开口招呼了一声。
何姨娘答应一声,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走过去坐下。
“熄……熄蜡……”
昏睡中的秦春深忽然抬起头,口齿不清的说了几个字。
“你们看,他又不让点蜡了,这可如何是好?”顾婉淑满面忧愁的看向秦南风,眼中泪光点点,看起来很是有几分可怜。
可惜,秦南风压根儿不瞧她,只是看了一眼秦春深:“那就把蜡烛熄了吧。”
“熄了……那这屋子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顾婉淑有些犹豫,她其实也听过那些神神叨叨的话,说鬼差不喜欢亮堂,所以她有些害怕。
“不碍事,我守着。”秦南风声音坚定。
顾婉淑只好答应了,走过去吹了蜡,又摸着黑走到床边坐下了。
屋子里一时间无人说话。
秦南风将云娇往怀里搂了搂,小声道:“你若是乏了,就眯一会儿。”
眼下,还不到三更天,时辰还早着呢。
云娇靠在他胸口点了点头,眯上了眼睛。
这几日家里宫里来回奔波,还要管着茶坊里的生意,家里里里外外的还要考虑周全,她每日都觉得觉不够。
此刻,周围一片安静,又靠在温暖熟悉的怀抱中,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有孩子的哭声。
她睁眼,便瞧见屋子里点了蜡,哭的是秦春深的儿子秦仲羽。
她抬头看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这孩子怕是还没睡醒就被强行带到这里,哭得厉害。
顾婉淑抱着他哄:“仲儿不哭,不哭……”
云娇还有些醒不过神来,抬手揉了揉眼睛。
“三哥哥醒了。”秦南风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云娇一惊,忙朝秦春深看了过去,只见秦春深坐在榻上,面色不像之前那样蜡黄了,看着有些病态的苍白,手里拿着块糍麻糕,正一口一口地吃着。
她忽然想起之前听小五提起过,说三哥哥最爱吃的就是糍麻糕,再看看他的气色,她心里忽然一动,这……这是回光返照?
她想到这里,连忙起身去吩咐在外间守着的蒹葭:“快去,叫老爷夫人都来。”
虽然对于公爹来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莫大的苦楚,可是,对于秦春深来说,临走的时候亲人们都在跟前,却是莫大的欣慰。
在临走前,他应该也想看看自己的爹吧。
云娇吩咐完了,转身回了里间。
这个时候,仲儿已经不哭了,由顾婉淑抱着,抽抽噎噎地靠在秦春深面前。
“仲儿……”秦春深抬起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脑袋:“往后要听五叔和你娘的话,好好读书,知道吗?”
“知道。”仲儿乖乖的答应。
“好孩子,跟奶娘走吧。”秦春深伸手招呼奶娘。
“三郎……”顾婉淑想阻止,都这个时候了,孩子当然要在跟前。
“去吧,我不想吓到孩子。”秦春深却拦住了她。
顾婉淑垂目,将孩子交给了奶娘:“别走远了,就在外间吧。”
奶娘答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出去了。
“五弟,你来。”秦春深朝着秦南风伸出手。
秦南风自然起身,牵着他的手,强忍着哽咽:“三哥哥。”
“你别难过,哥哥这身子早就灯枯油尽了,能活这么久,也就是家里头照应的好。”秦春深苦笑了一声:“如今我要去了,再也不遭这罪了,我不受苦了,你们也解脱了……”
叫病痛折磨了这么些年,他何尝不曾想过早早的离去呢?只是为了爹娘、兄弟和妻儿,他不能这么做。
自尽去的人,名声总归是不大好的。
他总算等到这一天了,虽然心里有万分不舍,但他也不想再受这样的苦痛,这辈子,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三哥哥,你别这么说……”秦南风红了眼眶。
他堂堂七尺男儿,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但面对自己兄长的生离死别,他再也克制不住了。
“都这个时候了,我难道还不明白吗?”秦春深笑了笑,朝着顾婉淑伸出另一只手。
顾婉淑抬起手,也牵住了他。
“五弟,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云娇也懂事。
我要走了,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知道你会孝敬父母,包括我姨娘你也会照应好的。”秦春深话说的多了,便微微的有些喘息。
“这是自然的。”秦南风点头。
一旁的何姨娘听到这话,早已掩面泣不成声。
“祖父祖母和爹娘那里我就不操心了,你和云娇也能好好过日子。
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嫂子和仲儿。”秦春深说着,有些吃力的坐正了身子:“我走后,你嫂子和仲儿就拜托给你了!”
他说着,将顾婉淑的手放在了秦南风的手中。
“哥哥放心,我一定会将仲儿视为己出的。”秦南风看了一眼顾婉淑:“至于嫂嫂,她对得起哥哥,我自然对得起她。”
若不是眼下哥哥临终,他恐怕即可便把手抽回来了。
顾婉淑眼中含着泪花,心里却一阵激动,她终于碰到他的手了吗?果然,如同想象中一样温暖,她都不想把手收回来了。
云娇看着这一幕,虽然觉得刺目,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