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外头邻里都在说,我家这些个外甥女,顶孝顺的就数你云娇了,这尽孝的事,我可不敢与你争,”丁氏毫不掩饰面上的嘲讽与笑容,她就等着看笑话呢,又岂有上去帮忙的道理。
“二舅母,你怎能这般!”云娇气结。
这天底下竟有这般对待长辈之人,偏偏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的如同个没事的人一般。
便是个毫无干系之人,见到这般状况怕也会伸把手,可这丁氏竟如此狠心,就这般袖手旁观,全无半分怜悯之心。
云娇顾不得多想,既指望不上她们,便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垂目思索片刻,一咬牙将外祖母又扶回床上半倚着,自己下床直接将那恭桶搬起来放在了床中央,才又上床去,小心翼翼的扶着外祖母,怕她又摔着那条伤腿,外祖母可再也经不住了。
“哎呦,这九姑娘还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恭桶这般腌臜之物,如何能放在床上?”丁氏身后跟着的丁嬷嬷开口嘲讽道。
这丁嬷嬷乃是丁氏的一个远房表姐,二人既是主仆,又是姐妹,又都是一路货色,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
云娇只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咬着牙缓缓扶着外祖母,不想搭理她们,且她现下也分不了神与她们作口舌之争。
“我也从来不曾见识过,我不曾读过书,也不曾去过读书人家,怕是读书人家都是这规矩吧?”丁氏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丁嬷嬷也跟着笑了。
钱老夫人似乎有时觉得自己站不稳,出乎本能的伸出一只手抓着床框,再借着云娇的力气,总算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可离那恭桶还有一些距离,这般坐下去,定然说坐不到的。
云娇见状,忙伸出左脚去勾那恭桶。
可这时却已来不及了。
钱老夫人大抵是憋的有一会了,加之神志不清,站在那处便出了小恭。
云娇一慌脚下用力过度,那恭桶便倒在了床上。
丁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丁嬷嬷也是笑的前仰后合。
在这一瞬,云娇的眼泪汹涌而出。
她不爱掉眼泪,因自幼外祖母便告诉她一个道理,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让自己显得懦弱,引来旁人更多的欺负与嘲讽。
可这眼泪,她止不住,她不是为自己流泪,而是为外祖母。
第22章 一直做下去才好
外祖母要强了一辈子,却在垂垂老矣之时,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而笑的无比放肆之人,恰恰又是她亲自操持迎进门的儿媳。
云娇甚至有些庆幸,庆幸外祖母如今已然糊涂,不懂得这些嘲笑与讥讽,若是外祖母此刻神志清明,瞧见这些人的嘴脸,该是多么的寒心,甚至恐怕会羞愤至死。
扶着外祖母缓缓坐下,她默默拭去泪珠,下床靸了鞋,将恭桶取了下来放回原处。
她一眼也不看那丁氏,从香樟木的方柜中取出棉被,将床上的铺盖换了。
又倒了些热水给外祖母擦洗,再给她换上干净的里裤。
她身量还未长成,做这些事情很是有些吃力,可她不曾有半分退缩,咬着牙迎难而上,她手下虽说动作很慢,可却有条有理,一丝不苟。
做完一切,替外祖母掖好被角,云娇望着外祖母平躺着安详的神色,心中这才松快了些,倚着床沿坐下。
丁氏二人笑了好大一会儿,见云娇毫不理会,大概也觉得有些无趣,便止住了笑声。
见云娇又得了空坐着,丁氏掩着鼻子阴阳怪气的道:“这远近闻名的大孝女哪有空坐着?这些铺盖衣服可都臭了,尿骚味三里路都闻得到,还不快去洗了?”
云娇垂目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之时,一若平常。
丁氏皱眉:“你不吱声这般瞧着我,像是不大服气?我哪说错了?”
“二舅母所言自无错处,”云娇敛去心中的愤怒与感伤,淡淡瞧着她:“婆奶奶自我出生后三日,便将我抱回家中养到五岁,从嗷嗷待哺到垂髫小儿,百般照料千般疼爱,如今她身患重病,该是我照料报答她老人家之时,事事亲力亲为也属我本分。”
“那你还废什么话,赶快去洗,你婆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可不就等着老了有你孝敬呢,”丁氏说着口气变得愤愤不平:“就是妍姐儿胜哥儿也从来都不得她这般照料,更别提还未满周的夏哥儿,她连抱都不曾抱过几回呢!”
“是,”云娇点头起身:“我这便去洗,请二舅母让李嬷嬷进来照看婆奶奶吧!”
能为外祖母做事,她甘之如饴,她想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一直做下去才好。
她好怕,怕以后想为她老人家做点什么,却再也不得机会了。
“那可不行,你婆奶奶这里离不开你,你须得在此守着。”丁氏忙阻止她离开。
想就此脱身?哪那么容易!
“不如二舅母替我安排一番?”云娇也不恼,站住脚定定将她瞧着:“我也情愿既能浆洗衣裳铺盖,又能照顾婆奶奶,可我实在是分身乏术,烦请二舅母替我想个法子。”
丁氏可就为难了,她本身没什么脑子,只是使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云娇这话还真将她问住了。
“夫人,我有法子帮九姑娘尽孝,”丁嬷嬷忽然开口。
“你说!”丁氏仿佛见了救星,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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