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追问,也怕他由此查到什么,引来对师父不利的人。
当初师父不让她在京城暴露医术,想必是在京城有仇家。
“醒了?”裴砚弯唇,翻转身形,挡住软帐外照来的光线,轻抚她散在枕边的发,“那就别浪费。”
“什么?”温琴心没反应过来,他不追问吗?不好奇她为何懂医术,甚至眉宇间没有一丝惊讶?
“良宵。”裴砚吐出两个字。
他沐洗过,唇齿间不再有药香,身上是浅浅桂花香,似香胰的香气。
温琴心身形被绣枕抬高,发间珠钗一下一下撞上曲屏下的象牙骨,发出珑璁声响。
“大人……”细碎的声儿不成调,似愉似泣。
软帐上的云水纹漾过曲屏上的缠枝海棠,她思绪被水纹卷散,海棠颤颤欲落,艳色散落她眼尾、颈间。
窗外雨声潺潺不歇,直至东方既白。
青锋入府禀事,却被告知大人还未起身。
“不能吧?”青锋望着珍珠,一脸惊诧,“大人素来勤谨,卯时前必起身。”
珍珠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妥当,偏青锋这呆子转不过弯,认死理。
她别开脸,往正房望望,沉声道:“大人和少夫人辰初才安歇,你晚些来吧。”
“……”青锋睁大眼睛,登时语塞。
大人昨夜说什么来着?
结果,昏君都去上朝了,大人才刚睡?
第24章 玉镯为了把小姑娘弄哭啊。
珍珠不再理他,拐进耳房同琉璃说话去。
“昨晚跟小姐说那些话,我还当她没听进去,没想到小姐不光听进去了,行动力还很强。”珍珠掩唇轻笑,她陪着小姐长大,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琉璃也欢喜,跟着笑:“是啊,我也担心呢,小姐脸皮薄,胆子又小,我还怕她把大人赶出来。”
“你去灶房看看,我也去看看沐洗的热水。”珍珠拍拍她肩膀,起身道。
温琴心醒来,内室光线仍昏暗,她身子发软犯懒,饿得使不上力气。
身侧空荡荡的,想必大人已出府,她还想再睡会儿。
忍着腰间酸痛,缓缓翻了个身,找个舒服姿势准备继续睡,便听屏风外走人进来:“小姐,再不起身,天都黑了,要睡也吃些东西再睡?”
一觉醒来,竟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温琴心大惊。
“大人呢?”温琴心望着腕间蛇形和田青玉镯,下意识问。
玉镯成色同他手上的扳指一般无二,他作乱时,攥着她手腕,硬给她套上的。
青玉扳指抵着她腕间玉镯,雪腕被他扣在曲屏海棠花畔,腕间留下浅浅红痕。
皱乱的锦被,胡乱丢至床尾的锦枕,帐中似有似无的靡丽浅香,都让她无地自容。
温琴心抚着玉镯上的花纹,悄然挪动玉镯,将腕间红痕遮住,微微咬唇。
“大人出府办事,说晚些回来,让小姐不必等。”珍珠忍着笑应。
小姐醒来便问大人,想来并未受委屈。
大人出府特意让青锋来交待一声,显然是把小姐放在心上的,珍珠心头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起身沐洗,温琴心才发现她身上寝衣换过,珍珠还说是大人亲手替她擦的身,她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温琴心羞赧不已,忙躲进盥室氲腾的雾气中。
雾气中萦着蔷薇露的雅香,温热的水将酸乏驱散,温琴心懒懒靠在桶壁上,抬手将身后长发捋至身前,准备洗发。
垂眸间,目光不经意落在颈下美人骨上,她愣住。
如意般迤逦至肩头的美人骨上,缀着点点绯红,水面之下,亦是红梅落雪之景。
温琴心身形微蜷,往水下没了没,水波漾在她下巴尖儿。
蓦地,她舀起一瓢水,哗啦自发顶浇下,将脑中绮丽画面尽数涤去。
医术之事已被他知晓,温琴心索性不再遮掩,吩咐琉璃把师父送她的箱笼打开,挑出一册慢慢翻看。
大人的脉象她记不太清,虽然大人说尚无解药,可她还是想试试。
若能医好大人,也算还了大人对她的恩情。
灯下看书,眼睛有些疲累,白日睡得足,她人却精神。
“打络子也费眼睛。”珍珠放下绣海棠的美□□,起身道,“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嫁妆?”
温琴心侧耳听听外面,只有丫鬟们走过廊下的声音,和绵绵不断的雨声,大人还未回来。
“好。”她轻应。
嫁妆里有好些是她从前找阿娘要,转头便忘了的。
温琴心对着满目琳琅,忆起从前,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还没睡?”裴砚立在廊下。
似刚从外面回来,他衣摆颜色略深,皂靴也沾着雨珠。
他没进来,长身玉立,站在屋外灯笼暖光中望她,身后是被光线照亮的无数雨丝。
“大人。”温琴心起身,微微提起裙子,眉眼含笑,快步走出来,立在他面前。
鬓边南珠步摇晃动不停,灯笼光被无形的雨雾浸染得温柔,落在她墨发细肩。
她美目流转,盈盈摄魄。
“在等我?”裴砚牵起她的手,走在靠近廊柱的一侧。
秋风吹动雨丝,斜斜洒落他侧身,他恍若未觉,目光扫过她妩丽侧脸,往正房去。
温琴心摇头。
想起他说过不必等他,侧眸柔声解释:“天黑前才起身,还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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