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朝廷,每年会按俸禄比例给朝臣们供冰,可自从今上即位,冰例一年比一年少。
及至今夏,供冰比往年都晚不说,份例又砍半。
没办法,云妃娘娘的揽月楼即将修成,皇帝要把冰省着送去揽月楼给云妃。
公侯之家影响不大,普通朝臣砍半还不止。
往年尚且能私下从商贾手中买冰,今年禁海案之后,商贾们人人自危,再无人敢触霉头。
秦氏听说温琴心得的冰比她还多,屋里日夜清凉如秋,自己夜里却时常热醒,气得嘴里起燎泡。
裴大人再着紧,也不过是个替身,能有几时好?
“曦儿,娘送你去外祖家小住,待入秋再回来可好?”秦氏拉住温曦的手,唇瓣小幅度张开,语调显得有些怪。
自从听说温曦为温琴心责罚下人,她心里就不舒服,怕温曦和温琴心走太近,同她这个做娘的离心。
温曦佯装不懂,笑得天真俏皮:“阿娘,从前您总怪我贪玩不贴心,如今怎么倒赶我走?嫌曦儿烦了?”
“娘就算嫌我烦,曦儿也要每日来给娘请安。”温曦说着,接过丫鬟呈上的药碗,笑道,“我喂阿娘吃药。”
蓁表姐出嫁前,她绝不会离开家里,否则阿娘一时糊涂,做下什么不可挽回之事,彻底伤了蓁表姐的心,往后如何同姑母交待?
想想阿娘和哥哥之前做的事,换做是她,绝不肯善罢甘休,蓁表姐却并未做任何落井下石之事。蓁表姐是好人,她不能再让阿娘伤表姐的心。
淮兴府,卫九皋亲手将家书和果酱送到袁采玥面前,袁采玥接过家书,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极宝贝地抱着瓷罐,欲去正院找爹娘。
“诶?袁大小姐。”卫九皋横出一臂,撑在门框侧,挡住袁采玥去路,冲她笑得殷勤,“小爷亲自给你送来,好歹说声谢谢?”
袁采玥将瓷罐抱得更紧,冷眼睇他:“信里说有两罐果酱,到手却只有一罐,我倒想问问九爷,另一罐是不是被你私藏了?”
什么?他会偷藏一罐果酱?笑话!
“我没有!”卫九皋收回手,做出指天赌誓的动作。
话音刚落,袁采玥已侧身走出门去,任他如何喊也不应。
片刻后,袁采玥和温倩各捧一碗冰乳酪,薄薄浇一层艳红果酱。
“阿娘,要不我去问问寒山大人?”东西是妹妹亲手做的,丢掉一罐,袁采玥心疼不已。
温倩顿了顿,摇头:“许是路上不小心弄丢的,若为此去问寒山大人,少不了要有人受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
闻言,袁采玥颔首,舀起一匙乳酪送至口中。
蓁蓁身在温家,能用最好的玛瑙樱桃做果酱,想必她在温家的日子过得不错。
可惜一直不曾听蓁蓁提及亲事,不知舅母给蓁蓁说亲顺不顺利,权当是给蓁蓁积福吧。
一日,青锋照例来送冰,竟同时送来一份请帖。
“温姑娘,今日沐恩侯府赏花宴,小姐请您一道赏花。”青锋转达裴璇的嘱托。
温琴心捏紧带着花香的请帖,凝着上面英气十足,锋芒毕露的字迹,有些迟疑。
听说裴璇小姐功夫好,喜欢舞刀弄枪,对方为何请她?是裴大人的意思吗?
“都有谁去?”温琴心抬眸,面上含笑,柔声问。
“温姑娘不必担心,人不多,都是小姐相熟的公侯小姐。”青锋笑应,“马车在外候着,温姑娘可要动身?”
京城的公侯小姐,她一个也不识得,温曦应当认得,不若带温曦同去,与她做个伴。
“我可以带曦妹妹一起去吗?”温琴心试探着问。
青锋愣愣,温家还有人同温姑娘关系好的?
“自然,温姑娘是侯府贵客,想带谁都可以。”
言罢,为给温琴心吃定心丸似的,他又补一句:“大人今日也在府中。”
有大人在,温姑娘什么事不能做?别说带个人,就算她想自己主持赏花会,也不是大事。
马车中,温琴心与温曦相对而坐,温琴心双手交叠放在裙面上,有些紧张。
那些贵女一定也听过外面的传言,清楚她只是云妃娘娘的替身,不知会如何看待她?
在淮兴府时,袁家富甲一方,她虽出身商户,却不曾被人看轻过,想到即将面对的局面,她有些抬不起头。
误打误撞同沐恩侯府结亲,可她确实只是个替身,便是有人笑话,她也无从辩解。
“蓁表姐,别担心。”温曦握住温琴心的手,温声安慰,“我同裴小姐不太熟,却也知她是个爽朗性子,身为沐恩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却很能吃苦,习得一身好武艺,她会喜欢表姐的。”
温琴心听着,心下松一口气,抬眸望着温曦:“你再同我说说。”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便被人迎进沐恩侯府。
赏花宴摆在两房中间的湖心水榭,人不多,地方敞亮,远处蝉鸣阵阵,近处荷香清雅。
“温姐姐。”裴璇着窄袖罗裙,含笑上前挽住温琴心,又叫人招呼温曦,这才一个一个给她介绍眼前的贵女们。
都是年岁差不多的姑娘家,水榭中又摆着好吃的,好玩的,众人很快便玩到一处。
温琴心捧着一盏点着西瓜汁的红珊瑚似的酥山,小口小口吃,唇瓣冻得越发红艳,冒着冷冷白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