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一会双陆,又下两局棋,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下来。
“小姐,少夫人,表少爷在院外,来接少夫人。”珍珠含笑上前,望着李氏,只觉李氏好福气。
表少爷刚回府,就迫不及待来接少夫人,可见二人平日里感情甚笃。
“表嫂,表哥待你真好!”温琴心真诚夸赞,面上笑意诚挚。
李氏面颊微红,捏起帕子遮掩,觑一眼温琴心:“表妹莫要取笑我,母亲可替表妹挑了几位才貌双全的郎君,只等上巳节后相看的,到时可就是表妹脸皮薄了。”
说完,不等温琴心回话,匆匆起身,朝院门处走去。
若她不说,温琴心险些忘记,动身来京城时,阿娘和姐姐都说,京城这边着急相看,舅母拂不得别人好意,才催她上京。
可在京城这些日子,舅母却并未着急安排她与人相看,阿娘和姐姐定然不会骗她,究竟哪里出了错?
“小姐,小姐?”琉璃轻唤,推了推她肩膀。
温琴心回过神来,灯影落在她眉眼,衬得她杏眼粉腮越发娇艳秾丽,眼神却有一丝茫然:“什么?”
“奴婢是想问,小姐喜欢什么样的郎君,不如寻个机会同舅夫人说说。”琉璃看出自家小姐在温家的拘谨,隐隐担心,“老爷夫人定舍不得小姐委屈自己。”
小姐心善,若舅夫人挑选的郎君不合小姐心意,小姐为了不得罪人,稀里糊涂把亲事定下,吃亏的还是自己。
“我……”温琴心愣住,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什么是喜欢呢?
她想到姐姐和王公子,又想到李氏与表哥,随口道:“如表哥一般,温润如玉,进退有度,便极好。舅母教子有方,她挑的人必然不会差,你切莫多言。”
她们住在温家,若这些话传到舅母耳中,恐怕会叫人伤心。
翌日,舅夫人秦氏处理完府中俗务,便有人进来,将温琴心昨夜所说的话,悄然禀报给她。
秦氏品茶的动作一顿,侧目望向丫鬟:“她真这么说?”
见丫鬟点头,她放下茶盏,轻叹道:“倒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模样也出挑,可惜出身低了些。她娘有心让她高嫁,可京中但凡有些底蕴的人家,哪个肯娶商户女?说起来,她爹当年也是进士出身,却一心从商,银子挣再多不也……”
淮兴府那边的事,众人心照不宣,一致瞒着温琴心,老爷特意叮嘱过,秦氏不欲多说。
“管好你们的嘴,别叫她听到什么风声。”秦氏吩咐一句,便挥手让人退下。
老爷有心照拂,袁家也并未全然败落,若事情有转机,她也不会做的太绝。看在温琴心眼光好的份上,帮她寻个门第好些的庶出子弟,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又不需要她出嫁妆。
秦氏惯常主持中馈,经手的银子不知凡几,可一想到温琴心到之前,温倩夫妇先行派人送来的厚礼和嫁妆单子,她也不由得有几分眼热。
只是,淮兴府的事明朗之前,不宜轻举妄动,先前看好的几家也得暂缓,否则那不是结亲,倒成结仇了。
温琴心只是表小姐,生辰并未宴请宾客,只在府中摆家宴,表妹温曦也回来团聚,多个人说话,倒也热闹。
忠毅侯府,夜色幽静,灯影幢幢。
书房中,裴砚坐在临窗罗汉床上,指尖拈一枚白玉棋子,指骨优雅如玉。
少顷,他落下一子,棋案对面的卫九皋长呼一声,痛心疾首将手中没机会落下的黑子丢回棋碗。
“歇歇再下。”卫九皋捂着心口,夸张道,“我这破碎的心需要时间缝补。”
“……”裴砚瞥他一眼,目光淡淡,没理。
“真无趣,难怪到手的未婚妻跟人跑了。”卫九皋撇撇嘴,拈起棋盘上错落的棋子,分别丢向两只棋碗。
这种话,大概也只有他敢当着裴砚的面说。
“到手的爵位才实惠。”裴砚毫不在意。
听对方提起云妃,他倒是难得又想起三年前那娇娇弱弱,一派纯真的小姑娘。
不,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如今,大抵也已嫁人。
裴砚闭上眼,指腹轻捻眉心,当初他竟觉得云妃同那姑娘长得有几分像,实则半点相似也无。若那姑娘精明如云妃,当初他根本懒得出手。
世上精明者,美貌者,多如过江之鲫。
如她那般透着傻气的,他倒是只见过一个,否则,也不会到今日还记得。
云妃爬上龙榻,如鱼得水,甚至将太子玩弄于股掌,不知那姑娘嫁人后,会不会学聪明些?
“你说圣上到底会不会废太子?”卫九皋将棋子丢回棋碗,发出啪一声脆响。
“不重要。”裴砚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搭在膝头,姿态闲适舒展,有种掌控一切的威势。
废不废太子,对他并无影响,几位皇子明争暗斗,他乐得看戏。
“也对,反正其他几位皇子上位,并不会比太子做得好,犬父无虎子啊!”卫九皋感叹,捞过两只大绣枕垫在身后,斜斜靠着。
“你也姓卫。”裴砚淡淡开口,漆沉的眸底盛着浅浅戏谑。
卫九皋被噎得无力反驳,好吧,谁让他老子安王是昏君的亲弟弟呢。
“若是你想……”
裴砚话没说完,便被卫九皋打断,连连摆手:“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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