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另一种情况,那是心里爱极了,害怕在成婚前对对方不够敬重,因此会用手帕或是折扇来代替牵手,指尖相隔一层薄布,体察着对方的体温,便如压在舌尖的一块饴糖,如品香蜜。
“我知道你想问我关于那个舞会上发生的事,一边喝茶一边说吧。”
归彦垂下头轻笑,心想奉雪一定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几个侍从从游廊上拿着盆栽走来,见着那庭院中的两人时,立时退了两步,躲在了主人的视野范围内看不见的地方。
可即使退得再快,他们仍是将方才那副图景烙在了眼里。
身披垂地仙鹤紫衣的黑发青年垂头望着身侧那名握住他扇尖的黑发少女,身后是盛开的白色重云花树,那强烈的色块撞击着他们的眼球。
直到庭院里无人之后,他们才在游廊上走出来,看着庭院中的景色,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
奉雪指尖捏着折扇,走在归彦身后。
这座庭院里的景色很东方,栽种着各色花树,绿荫如林,地上铺着鹅卵石道,她脚下踩着朱红色的长廊,廊下是一池湖水,湖水中养着一池锦鲤。
精致的琉璃宫灯一排排地挂在廊下,缀在灯下的红色流苏随风飞舞,连同归彦手腕上的那枚红色中国结手环上的流苏也勾缠到了奉雪的指尖。
红色的丝线与少女雪白的手指,乍眼看去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个是当年我离开东方王庭的时候,母后给我的临别赠礼。”
归彦回头望去,手腕微转,那点红色的丝线便从奉雪指尖垂落下来。
听到“母后”这个词,奉雪望着归彦的眼睛问道。
“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东方王庭都不曾给你外交豁免权?是因为还没有查出真相吗?”
按理来说,归彦这样的地位,东方王庭应该立刻就有反应才对,可那边却像是全然不管归彦。
“应该说查出真相是唯一救下我的手段。”
归彦绕过回廊,便走下了阶梯。
在前方生着密密的竹林,竹林之中便有一座轩室矗立。
归彦引着奉雪上了小楼,这里的门窗都大开着,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外部的竹林。
翠绿的细竹枝头挂着金色的铜铃,微风一起,就能听到清脆的铃声。
归彦给奉雪递上了茶,茶具用的是之前他颇为中意的桃花茶盏。
“那天的舞会,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大使阁下无论如何都想请我参与,我就去了。”
归彦一边倒茶,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他“谋杀”的过程。
“到了舞会上的时候,就非常凑巧地碰到了……那个与我有一些小摩擦的贵族。”
“在东方没有什么事是‘罚酒三杯’了结不了的,看着对方这样生气,我觉得喝几杯也可以。”
“只是没想到……对方一杯酒就倒下了。”
归彦单手支着下颚,柔软的紫色外衫沿着他的手肘滑下,露出了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
只是短短四句话,归彦就把那天的事说完了。
之后就是尖叫,报警,那些新贵族隐于人群之中,嘴角隐隐带着坏笑地看着他。
嗯……也就这样吧。
归彦心想。
听到那天的舞会是大使无论如何也要求归彦出席的,奉雪觉得这事不对。
“您和东方王庭……发生了不大好的事吗?”奉雪小心地问,“您到底是与新贵族起了冲突,还是东方三十六国与新贵族起了冲突……拿你做靶子?”
归彦看着奉雪小心翼翼的模样,轻声笑起来。
“也可以想得更糟糕一些,是新贵族和东方王庭想要一起弄死我呢?”
奉雪眼球微颤,这简直是她不愿意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
归彦将待在手上的红色手环取下,放在竹制的桌上。
“在我离开东方王庭的时候,我的母后将我叫到她的寝宫里,她告诉我……虽然现在皇兄继位了,但是下一任继承人还是我。哪怕我的皇兄有了孩子,东方王庭的第一顺位是我,而不是他的孩子。”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我还是记得的。”
归彦指尖拨弄着那只手环,这只手环不值钱,不过是母后能让他带出王庭的最后一样东西。
东方的冬天也很冷,年幼的归彦在侍从的带领下,踏过一地深雪,来到了母后的寝宫。
寝宫里满是药味,苦涩得空气中都能拧出药汁来。
归彦对着那垂落的珠帘磕头,珠帘被宫女们拉起,他的母后就坐在软榻上,对他招手。
母后本来应该难以起身了,但为了送他,还是撑着病体等他。
【归彦,过来。】
母后干瘦的指尖上勾着一枚红色的中国结手环,归彦躬身接过,他抬头看着眼神都像是找不到焦点的母亲,将自己的双手放到了母后的掌心。
【母后,归彦在这。】
母后便轻笑着抬头摸了摸孩童幼嫩的脸颊,对他说道。
【你皇兄一登基,就和历代主君一样开始清算异己,连你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也不放过。】
【这样的气度……若不是你年纪还小,这王位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坐。】
归彦静静听着母后的话,他知道这段时间母后已不再见皇兄了。
【我死后,若你还留在这里,你能活得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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