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偶遇与巧合叠加起来,让奉雪得知了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往常奉雪都是用“您”来称呼对方。
在一日傍晚,小男孩又到了回家的时候,奉雪已经先道了别,却看到小男孩扯着自己的衣摆,碧晶石的眼眸闪着动人的光,最后他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对奉雪说道。
【我叫云笙,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奉雪点头,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夏日的余烬中,在蝉鸣长得仿佛无尽的那一天,两个黑发的小朋友终于互通了姓名。
在那之后,他们更是时常在一起玩,有时候奉雪还会带上谢思和谢桢,不过他们好像都不太喜欢云笙,经常用一种“这个家伙真讨厌呀”的神情对着云笙吐舌。
但云笙根本没在意。
奉雪有时候也会路过村子另一头云笙的家。她没有见过云笙的妈妈,只是偶尔会听到屋里传来女性温柔的嗓音,还有悠扬的乐声。
看到奉雪在门外的话,这位温柔的妈妈会让云笙给她送一点亲手做的小点心和小香包。
奉雪吃着热乎乎的小点心,觉得云笙的妈妈手艺真好,屋里屋外都有调香的香气,是首都那些贵族家庭里也很少能闻到的甘美气味。
云笙是哪里人呢?奉雪有时候看到云笙写的课业,明显是首都区贵族家庭才有的习题。
奉雪想,大约也是哪位到乡下来修养的贵族吧?
奉雪再一次从午睡中醒来,按照约定出去找云笙时,却发现云笙没有来。
云笙从来都很准时,他绝不会迟到,不管奉雪什么时候来,那个黑发的小男孩一定已经等在约定的地点,男孩时常会看着天空,就像看着一场遥远得不会终结的旅途。
老人们让奉雪回家,但奉雪却不愿意。
云笙不会违背约定,说不定他在哪里摔倒了,正在呜哇呜哇地哭呢?
奉雪在村庄里行走,却在今天见到了一些生面孔。
那些身材高大健壮,戴着墨镜,穿着黑西装的家伙,说话粗声粗气,似乎并不在乎会破坏这片村庄的宁静。
因着奉雪的黑发,那些人几次三番上前查看,在得知奉雪的身份后,又立时退去。
奉雪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们要找的是谁。
奉雪请跟着她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在树墩上坐下,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松饼给他们,请他们在这里稍等。
【我去采花,一会就回来!】
不等老人询问,奉雪就一下钻到了草丛里,她在和云笙的秘密树洞里,找到了那个脸上蹭了脏灰的小男孩。
【……对不起,奉雪,我今天不能和你玩了。】
云笙见到奉雪的第一面,他抱着膝盖,睁着绿眸对着奉雪的第一句话就是致歉。
而奉雪对云笙伸出软软的手,双手稳稳地摁在云笙的肩上。
【你到我家里去,我会保护你的。】
孩子们蹭着小径一路跑回宅邸,进入宅邸的第一件事,奉雪就找来卫队的人,说村庄里出现了陌生人。
请他去把老爷爷和老奶奶带回来,并且加强宅邸的安保。
奉雪转头又问云笙【你的母亲在哪里】。
云笙则摇头说不要去找,那些人找的只是他……在别人眼里,他的母亲并没有他的价值,只要不暴露位置就可以了。
云笙在说出这句话时,咬着细嫩的唇瓣,小小的身体里藏着莫大的愤怒,却见那仿佛真的是雪捏就的小女孩伸手抚着他的脸颊。
那双墨玉的眼眸闪耀着令人安定的微光。
【我知道了。】
卫队加强了宅邸的安保,奉雪甚至还给云笙戴上谢桢的帽子和小墨镜,就这么拉着他的手坐在庭院里吃冰淇淋。
宅邸之外果然有人查看,甚至还在交涉是否能进来。
卫队当然不允许,奉雪便看着外边的大门,在炎炎烈日下轻声哼着歌谣。
【天好热啊。】
【不过你的眼睛像薄荷糖,冰冰凉凉的。】
奉雪笑眯眯地对云笙说。
云笙却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像是炽阳,照得他握着冰淇淋的手心徒然滚烫。
那天云笙在奉雪这住下,他赠送了一支重云花作为谢礼。
可是第二天奉雪起床时,却没有在宅邸里再见到云笙。
【云笙一大早被他母亲接走了。】
起初奉雪还以为是云笙回了自己家,正担心那些坏人还会不会来找他。
可当奉雪来到云笙家,她踮起脚摇动了挂在门外的金铃,却没有听到任何人前来开门的脚步声。
这座永远温暖,香气扑鼻的房子,在夏季即将终结时,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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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在军装外套下的里维……不,云笙,他回到王庭之后,就将母亲给的名字压在心底,听从父亲的命令,改名叫里维。
他与母亲相同的黑发,被染成了一头连他也陌生的璨金。
可父亲面带忧愁地与他说“唯有这样你才能得到承认”。
父亲拒绝了所有贵族的联姻,和外国女性结合,如果生下的孩子还带着明显的外国特征,那么任谁也不会承认他。
里维看着母亲伤心的目光,还有父亲眼里隐隐浮现的恳求……同意了。
如今事情败露,却仍然与十年前一样,那个黑发女孩站到他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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