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将屋门轻轻关上。
屋内一片黑暗,白明并未合眼,心中有种不成言语的滋味,每当陆吾对自己无微不至、嘘寒问暖的时候,他都会因自己难以回报而愧疚,又会因这模棱两可的感情而心酸,他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在没有弄清陆吾对待自己的感情前,他不敢让自己单方面陷得太深。
这间房子在多了一人的陪伴下,白明睡得格外踏实。
眼睛睁开之时,天色已临近中午,而家里却空无一人,一切正如陆吾许诺的那样,他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这样在几个小时前悄然地去市局上班了。
厨房的锅里有做好的热粥与汤饼,桌子上还留了张字条,白明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慢靠近,这才瞧见上面写了一行字。
“把饭热了再吃,晚上我回去做你最爱吃的鱼。”
白明又是心中一颤,这字条的内容让他久久难以平静,想来陆吾昨晚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这位队长还是决意要百般照顾自己。
可现在,他白日里要调查近期以来发生的各种案子,晚上回来还要给自己做饭,这么一想,白明更加羞愧难当。
只是想到这里,手机铃声嗡嗡响起,他不用猜也知道,这电话一定是陆吾打来的。
可看向屏幕时,他却怔住了,来电显示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母。
父母二人自从上次得知儿子被人恐吓威胁,又接受停职调查后,便三天两头地劝说白明尽早离开江州,回到老家,但白明永远都是嘴上答应着,挂了电话就没有当作一回事儿。
现在又看到了父母的来电,白明心想他们肯定还是为了此事,于是他长吁一口气,准备再次迎接来自至亲的狂轰滥炸。
他按下接听键,未等对方开口,便直入主题道:“爸,妈,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我们俩还没说话呢。”母亲笑呵呵地埋怨道。
白明紧接着回道:“我过段时间就回去看你们,要是没别的紧急事,我就先挂了。”
一听要挂,父母二人立马神色慌张,急声道:“你这孩子,父母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着急挂。”
好在白明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哪怕父母唠叨了千万遍的话,他依然会耐着性子、态度平和,但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对不起爸妈,你们说,我听着呢。”
母亲这才释然一笑,但手机却被父亲夺了过去,慢慢道:“你之前不是说让我们俩来江州看看嘛,我和你妈来找你来了,现在就在江州呢。”
白明僵在原地,揉了揉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话,惊愕道:“你们俩,来、来江州了?!”
“是啊,这可是你待了五年的地方,我们俩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都没来过呢,所以也想看看这全国最繁华的大都市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安全。”
父亲娓娓道来,语速不紧不慢。
白明半张着嘴,他突然意识到父母此番前来一定还有另外的目的,那就是强迫自己跟他们回家。
这让他十分头大,可面子上还是装作一副极为喜悦的神情,憋了好久才强笑道:“你们在哪呢?我去接你们,是火车站还是江桥机场?”
“机场?咱们白河镇哪里会有航班啊?”
母亲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一抬头,指着面前宏伟建筑上的几个大字,凑近听筒旁仔细道,“我们在江州站。”
白明一时间乱了分寸,随手抄起外套,夺门而出,“我马上就打车过去,你们千万别乱走啊。”
在电话即将挂断前的两秒,母亲又匆匆叮嘱道:“外面冷,多穿点再出来啊!”
车子飞驰于江州的大道上,白明倚靠于后座,窗外一片繁华,可他却闷闷不乐,他既不想与父母发生龃龉,也不想离开这里。
从他毕业的那一刻开始,他已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也在心中模拟过数以万计的争论,可他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付完钱,走下车,他站在路旁,江州火车站宛如一座雄伟壮丽的宫殿,光是进站前的台阶就约有五层楼高,这里人声鼎沸,川流不息,是这座城市昼夜不停的供给站。
他抬头一望,在人群中一眼瞧见了父母,二人正站在高台的出站口前,满是稀奇的神情,虽已年过五旬,却精神抖擞,步履矫健,完全看不出有半百的年龄。
母亲原地转着圈,东张西望,她远眺站前一座座与天并肩的高楼大厦,又环顾身旁一个个持枪的武装警察,发出声声惊叹,这新鲜感使她急忙拿出手机,又摆好动作,使唤丈夫给她拍照。
父亲则背着沉重的书包,双手插兜,站在原地,虽也怀揣激动,却没有母亲那么明显,他在母亲的使唤下,不情愿地接过手机,但还是饶有耐心地拍下一张张动人的照片。
父母二人就像是两个小孩子,嬉笑着,玩耍着,白明想到许多年前,他在父母的膝下无忧无虑成长的日子,和睦又幸福。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与父母商酌的准备,可一见到了他们,白明还是忘记了一切烦恼,他嘴角上扬,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丽日当空,温光洒在他的肩上,他一个箭步冲上台阶,朝着父母快速跑去,“爸!妈!”
母亲瞧见了儿子,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拉着父亲和白明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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