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用那双饱经风雨的眼眸看着阮阮:“有时候,适当的谎言是必要的。”
阮阮若有所思。
“而粗劣的谎言会付出代价。”陆先生眉心微蹙,手掌捂住肚子的位置。
陆先生用实际行动给阮阮上了一堂课,粗劣的谎言的代价是喝很多很多苦瓜水,导致肠胃不适卧病在床。
阮阮给陆先生接了一杯温水。
陆先生慢慢饮下去,温热的液体舒缓胃部的抽搐,陆先生的眉目舒展起来。
阮阮撑着下巴蹲坐在在陆先生身边,观察着陆先生细微的小表情。
陆先生在她眼中变得生动起来。
陆先生不止沉默强大,其实他也会生病,怕吃苦,会为了不让妻子误会硬着头皮做事情。
陆先生,是她的大师兄,是她的家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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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从陆先生房间走出来,心里就有了一个计划。
或许她可以照葫芦画瓢来尝试一番。
阮阮的心思简单,她决定去做就不会再思前想后。
赵嫣然晚上是陪着周盈一起睡的。
阮阮不能在赵嫣然在的时候出现,两个人的变数太大。
还没等阮阮想到好主意支开赵嫣然,赵嫣然先病倒了。
其实赵嫣然的病来得并不突然,归根究底,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突然遭受家庭变故,身边的亲人没有一个中用的,她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
身心俱疲之下,病倒是迟早的事情。
病去如抽丝,赵嫣然的病尚需要静养。
赵嫣然发着高烧,是挂着吊瓶,即使想去照顾周盈也有心无力,只得将照顾周盈的事情交给护工来做。
现在的请的护工是白班护工,夜班的护工还要物色,一时之间不好请人。
阮阮自告奋勇在夜班护工招到之前暂时陪房。
周女士不放心阮阮一个小姑娘待在医院里,她要照顾生病的陆先生抽不开身,本想让王妈代替阮阮过去。
阮阮突然执拗得很,非要自己去医院陪护。
陆先生似乎看透阮阮的想法,他并没有阻止,只是跟周女士说阮阮有自己的想法,去历练历练也不错。
他们帮忙早点找到一个夜班护工,让阮阮只去一个晚上就成。
周女士才勉强答应下来。
虽然在周女士心里,阮阮只是去医院睡一个晚上,她还是给阮阮带来新的被褥,若不是阮阮阻拦,还想给阮阮带只玩偶过去陪她睡觉。
阮阮虽然在自己房间里会抱着兔子玩偶睡觉,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还带着玩偶,阮阮脸皮薄,不太好意思。
周女士只得作罢。
赵嫣然生病的事情,周盈还不知道,赵嫣然曾经高傲任性,如今又懂事的过分,简直快把周盈当瓷娃娃供着。
阮阮对此只能叹气。
周盈睡眠不好,晚上辗转很久才能勉强入睡。
窗帘是半开半掩的,清透的月光顺着窗帘没有遮挡的窗户洒落在房间的地板上。
周盈即使睡着也睡得并不安稳,梦中的情景光怪陆离,她像是被困在怪兽之国的小人,四处奔走,心力交瘁,却找不到通往人间的道路。
又是一条死胡同,有着笨重阴影的怪兽扑了上来。
周盈从睡梦中惊醒,捂着胸口一阵阵发悸。
窗外树影婆娑,明月高璇高悬,本是普通的夜晚,却因难眠人的心境变得悲凉。
周女士说过孩子会托梦给母亲,她的孩子是太怨恨她这个母亲,所以连一场梦都不肯给她吗?
周盈只觉得胸膛中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袭上心头。
眼泪滴落在手背上,灼热滚烫。
周盈忽然感到一股视线在注视着自己。
泪眼婆娑中,她抬起眼眸,却看见月光铺就的洁白地毯上坐着一只熊猫。
周盈急忙用手背擦干净眼泪,她几乎迫不及待看过去,真的是一只熊猫。
她有着墨一般纯粹黑的绒毛还有着雪一般纯粹白的绒毛。
黑白绒毛覆盖着圆润的身躯,蓬蓬的脸蛋上嵌着一双水一般的眼眸,月光勾勒着她小小的身躯。
她看起来像是真实存在的动物,又仿佛是来自天外的投影,散发着圣洁而难以触碰的光芒。
周盈忘记流泪,她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她的血液在血管里翻滚着。
仿佛某种来自骨血的力量告诉她,是她,她无缘降生的孩子来了。
在周盈的灼热视线中,阮阮迈着步伐跳上周盈的床榻。
她用熊爪的背部笨拙地擦掉周盈眼角的残泪。
黑色的绒毛并不似想象中柔软,反而有些毛棘棘的触感,像是一把刷子摩擦过细嫩的皮肤,带来轻微的磨砺感。
周盈却如获至宝,她一把握住阮阮的爪爪。
阮阮微微歪着脑袋,黑亮的眼眸将她的模样收进眼底。
周盈在阮阮澄澈的眼眸中看见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她头发凌乱,双眸红肿,脸庞憔悴。
周盈带着几分慌乱用手做梳子理顺头发,而后竭力拉扯嘴角,尝试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这是她的孩子唯一一次给她托梦,她要要让孩子记得,她的母亲是美丽的是美好的。
周盈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阮阮拉过周盈颤抖的手,使她手掌摊开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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