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口中的万项明应当是个文弱书生模样,但她怎么越看月觉得这人阴测测的, 脸上虽带了笑, 但那笑意不达眼底,莫名生出些冷意来。
沈鱼抬步进屋,身后的江砚白不着痕迹加快脚步, 走在了前面。
屋内, 入目便是一幅巨大的画,足有三丈长,画上罗刹恶鬼栩栩如生, 烈焰焚鬼,血池炼鬼,寒冰冻鬼, 雷电劈鬼,俨然一副地狱众生像。
画纸右侧还有一大片空白,这画作还未成。
画上用的最多的就是朱砂颜料,修罗眼中沁血,目光深然,伸出利爪将一个小儿吞食入腹,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唇畔的朱砂似在流动。
众人见此画心头震惊,陆峰惊讶于万项明的画技,小杨默默将手移到了刀柄处。
沈鱼第一反应便是这人不正常。
“江少卿觉得这幅画如何?”万项明面色柔和,微笑着问。
江砚白往画的方向走了走,似乎真的细细品鉴起来,“画艺精湛……”
他语气陡然一转,“但,杀孽太重。”
万项明低低地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抚过画纸空白处,“是啊,杀孽太重,可惜朱砂用完了,不然就能完成了。”
他低头喃喃道,“完不成了,完不成了……江少卿为何要来得这么快呢?”
“还要放任你再杀一个人吗?”
江砚白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陆峰瞪大了眼,“怎么可能,万兄怎么可能杀人呢!江少卿是不是弄错了。”
小杨揽了陆峰的肩,“别问了,先出去吧。”陆峰被他拉出了屋子。
沈鱼知道自己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万项明这个人心理应该有些问题,陆峰说过他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小妹又没了,连续失去至亲的人,很容易精神方面出问题。
万项明似在自言自语,“我也不想杀她们的,只是她们一点儿也不听话,我给她们糖糕吃,她们还哭闹着要回家,小妹可乖了,我给小妹糖糕,她就很开心……没办法,我只能让她们安静了。”
他欣赏起了画,“你看,这朱砂,多漂亮啊!红得真美!”
沈鱼暗叹,真是个疯子!
突然,万项明浑身一阵痉挛,口中喷出鲜血,恰好喷在了画纸的空白处。
江砚白瞬间捂住了沈鱼双眼,搂了她的腰出了屋子。
沈鱼猛然看见有人活生生死在了自己面前,有点反胃。
江砚白柔声问,“没事吧?”
沈鱼捂着胸口,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没事。”
“你和陆峰先回去吧,顺便去大理寺叫些人来。万项明的事,我到时候向你解释。”江砚白虚扶着沈鱼,有些自责,就不该让她进去的。
沈鱼扯了他的衣袖,认真道,“我真的没事。”
江砚白望着沈鱼一脸的倔强,缓缓点了点头。
陆峰还在追问,他一出来屋内就好似没了动静,“掌柜,江少卿,到底怎么了?”
沈鱼拉着一头雾水的陆峰离开了万家,“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娘还在家等你呢,先回去。”
小杨搜寻了万家屋子,在侧屋发现了三个女童的尸体,其中一个就是万小妹。
万小妹的尸体很奇怪,照理说她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她的尸身却没有一丝腐烂。
沈鱼将话带到,大理寺的人很快赶来,经仵作检验另外两个女童和薛家女童一样,都是被放干了血而死的。
万小妹则是后脑磕在了硬物处,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失学而死。因为万小妹的伤口还很完整,江砚白不费什么力便找到了凶器,院子里的一块突出的小尖石。
尖石上的血迹还有残余,两厢对比基本可以确定万小妹的死与万项明无关,看来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也许是贪玩时的不当心,一个脚滑后脑磕在了尖石上,万项明没有及时回来,导致万小妹错过了救治时间,一命呜呼。
至于万小妹尸身不腐,是因为万项明在她死后给她灌下了水银。亡者安息,都讲究入土为安,他这么做,也是执念很深了。
江砚白在偏房中还发现了些粉末,放入血中,能使其不变色。
万项明是服毒自尽的,从毒发的时辰来看,他应该是在他们进门时服了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仵作验尸时在他手臂上找到了许多伤痕,有些才刚刚愈合,那幅画画到后来,他竟用的都是自己的血,难怪脸色如此差。
江砚白向万家的老邻居了解了些情况,得知童年时他的父亲因要在外采矿,总是不在家。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导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万项明小时候顽皮了些便是一顿毒打。
童年双亲感情的缺失导致了他的心理产生扭曲,万小妹的死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至于万项明开始寻找替身,可年龄相似的女童终究不是万小妹。他彻底疯魔,以血制朱砂,入画,如此她们就不会离开他了。
可万小妹多日不出现,难免会引起人怀疑,又恰好出了女童失踪案,他便顺势报案,其实这完全是两个案子,只是受害者都是女童罢了。
案子终于结束,然而谁也高兴不起来。
这日下衙,江砚白去了趟春安堂。
丰敬在堂前不紧不慢地捣着药粉,见有人来,抬了抬眼,“江少卿,稀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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